《九霄传记》的拍摄渐入佳境,云梦山深处的片场成了与世隔绝的仙侠世界。
这天下午,拍摄的是魔宫宴会群魔乱舞的盛大场景。巨大的摄影棚被布置得金碧辉煌又阴森诡异,群演们穿着奇形怪状的魔物服饰,空气中弥漫着人造的魔雾和淡淡的道具血浆气味。
司南月(云璃)一身素净的月白纱裙,伪装成被献上的“仙族祭品”,被“押送”至魔宫大殿中央,与高踞王座之上、一身玄黑龙纹锦袍、眼神邪肆的叶星阑(玄夜)遥遥对峙。两人眼神交锋,无声的张力在魔气缭绕的大殿中弥漫。
“卡!这条过了!大家休息半小时!”导演陈正的声音透过喇叭响起。
紧绷的气氛瞬间松弛。群演们三三两两散开,工作人员开始整理设备和道具。司南月也松了口气,揉了揉因长时间保持戒备姿态而微僵的脖颈,准备回自己的休息椅。
就在这时,一阵与片场氛围格格不入的喧哗声从入口处传来。只见制片人王胖子满脸堆笑,引着一个西装革履、大腹便便、梳着油光水亮背头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男人身后还跟着两个秘书模样的跟班,派头十足。
“哎呀,张总!您大驾光临,真是让我们剧组蓬荜生辉啊!”王胖子声音谄媚。
这位张总,是《九霄传记》一个重要投资方的代表,掌握着不小的资金话语权。他目光倨傲地扫视着忙碌的片场,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最终,那油腻的目光如同苍蝇般,黏在了刚从拍摄中心走下来、正要去补妆的司南月身上。
司南月穿着那身看似单薄素净、实则完美勾勒出身形的月白纱裙,未施粉黛的脸在略显昏暗的棚内灯光下,依旧美得惊心动魄,清冷的气质在魔宫背景下更添一份禁忌的诱惑。
张总眼中瞬间爆发出毫不掩饰的贪婪和垂涎,他推开王胖子,径直朝着司南月走去,脸上堆起自以为迷人的笑容,声音带着令人不适的油腻腔调:
“哟!这位就是咱们鼎鼎大名的司南月小姐吧?真人比电视上还要漂亮百倍啊!啧啧,这身段,这气质,难怪能让我们叶影帝都‘欣赏’有加啊!”他刻意加重了“欣赏”二字,带着下流的暗示。
司南月脚步顿住,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她抬起眼,冰封的眸子扫过张总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如同看一块路边的污泥,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意。她没有接话,侧身想绕过他。
“哎,司小姐别急着走嘛!”张总却横跨一步,肥硕的身躯直接挡住了她的去路,一只带着硕大金戒指的咸猪手,竟轻佻地朝着司南月光洁的手臂抓来!“这戏服料子看着就薄,山里晚上冷,张哥心疼你,我那有上好的羊绒披肩,让人给你送来?咱们交个朋友,以后资源嘛,好说……”
那油腻的手指带着令人作呕的温度,眼看就要碰到司南月的手臂!
就在这一刹那!
一股冰冷刺骨、仿佛来自九幽深处的骇人气息,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席卷了整个拍摄区域!温度骤降!灯光似乎都闪烁了一下!所有喧哗声戛然而止!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撕裂空间的鬼魅,以超越常理的速度,骤然出现在司南月身前!
是叶星阑!
他甚至来不及卸下玄夜的妆造,一身象征魔龙尊贵的玄黑锦袍,墨发高束,眼尾还残留着邪肆的妆容,眼神却已不再是戏中的玄夜,而是淬满了万年寒冰的、属于叶星阑的滔天震怒!
他高大的身影如同最坚实的壁垒,将司南月完全护在身后。那只伸向司南月的咸猪手,被他看似随意地、却带着千钧之力猛地格开!动作快如闪电,力量精准而霸道!
“咔嚓!”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骨节错位的声音响起。
“嗷——!”张总杀猪般的惨叫瞬间划破了寂静!他捂着自己被割开的手腕,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剧痛让他冷汗直流,看向叶星阑的眼神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叶星阑甚至没有多看张总一眼。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如同两柄出鞘的绝世凶刀,带着冻结灵魂的冰冷与毫不掩饰的杀意,死死地钉在张总那张因疼痛和恐惧而扭曲的脸上!
“张、德、海。”叶星阑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静,却如同裹挟着九幽寒风的冰锥,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砸在张德海的心上,让他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要冻结!“谁给你的胆子,在我寰宇的剧组,碰我寰宇的人?”
“寰…寰宇的人?”张德海疼得直抽冷气,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看着叶星阑那如同看死人般的眼神,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这才猛地想起,眼前这位不仅是影帝,更是寰宇时代真正的幕后掌舵人!自己刚才的行为,无异于在太岁头上动土!
“叶…叶先生!误会!都是误会!”张德海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倨傲,“我…我就是看司小姐穿得单薄,关心…关心一下!绝对没有别的意思!我道歉!我向司小姐道歉!”他慌忙转向被叶星阑护在身后的司南月,语无伦次地鞠躬:“司小姐!对不起!是我嘴贱!是我手欠!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整个片场死一般寂静。所有人都被叶星阑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骇人的低气压震慑得大气不敢出。王胖子更是吓得面无人色,缩在角落里恨不得原地消失。
叶星阑对张德海那毫无诚意的道歉置若罔闻。他微微侧头,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张德海身后那两个噤若寒蝉的跟班,以及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王制片,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审判:
“看来,寰宇和某些投资方的合作理念,存在根本性分歧。”
“林哲。”
一直如同影子般跟在叶星阑身后不远处的林哲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叶先生。”
“送客。”叶星阑的声音毫无温度,“另外,通知财务部和法务部,重新评估与‘德海资本’的所有合作项目。所有未履行合约,即刻启动清退程序。”
清退?!这意味着德海资本不仅会失去《九霄传记》的投资份额,甚至可能被寰宇踢出整个合作体系!损失将是天文数字!
张德海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厥!他知道自己完了!叶星阑一句话,就能让他和他的公司万劫不复!“叶先生!叶总!您听我解释!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他哭嚎着想扑上来求饶。
林哲面无表情地挡在他面前,如同冰冷的铁塔,对旁边的安保人员使了个眼色。两名身材魁梧的安保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如同拖死狗般,毫不客气地将鬼哭狼嚎的张德海和他那两个吓傻的跟班“请”出了片场。王胖子也被林哲一个眼神吓得连滚爬爬地跟了出去。
一场闹剧,以雷霆万钧之势被瞬间碾碎。
片场依旧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那令人窒息的威压中。叶星阑缓缓转过身。
当他面向司南月时,那冻结万物的冰冷气息如同潮水般瞬间褪去。周身的骇人低气压消失无踪,眼神中的杀意冰寒也化为深潭般的沉静,只剩下不易察觉的关切。
“没事了。”他低声对司南月说,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司南月仰头看着他。她冰封的眼眸深处,没有惊吓,没有委屈,反而漾开一片清亮璀璨的星辉,如同揉碎了整个银河。那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一丝狡黠的笑意,和一种……心照不宣的了然。
她没有说话,只是忽然踮起脚尖。
在周围无数道偷偷窥视、尚未从震惊中回神的复杂目光注视下,司南月凑近叶星阑的耳边。她温热的呼吸带着一丝清甜的莲香,轻轻拂过他敏感的耳廓。
然后,一个带着笑意、如同情人低语般、却清晰无比的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轻轻响起:
“我的龙君大人……”
她的红唇几乎要贴上他的耳垂,吐气如兰:
“……好威风呀。”
“龙君大人”!
这四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带着万钧之力,狠狠地劈在了叶星阑的灵魂最深处!
轰——!!!
叶星阑的瞳孔在瞬间收缩至针尖大小!一股源自灵魂本源的、无法抗拒的剧烈震颤,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紧,随即又疯狂地搏动起来,几乎要撞碎胸膛!
这个称呼!
这个带着前世烙印、带着无尽缱绻与亲昵的称呼!
为什么?!
为什么从她口中说出,会让他产生如此灭顶的熟悉感与悸动?仿佛这个称呼早已在灵魂深处回荡了千万年,只等她此刻的唤醒!
无数破碎的、染血的、被紫金烈焰包裹的画面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疯狂冲击着他意识的高墙!一个模糊却威严的玄甲身影,一个清冷决绝的染血背影,一声穿越亘古时空的、悲怆而熟悉的呼唤……所有关于那个“梦”的碎片,在这一刻被“龙君大人”四个字强行串联、点燃!
他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仿佛在倒流,一股灼热的麻痒感从尾椎骨直冲头顶!他猛地侧过头,目光如同最锋利的刀刃,死死锁住司南月近在咫尺、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眸!
那眼神里,有洞悉一切的得意,有穿越时空的熟稔,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确认——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你是谁?
你到底是谁?!
叶星阑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薄唇微张,似乎想质问,想抓住她问个明白。然而,片场杂乱的脚步声和工作人员刻意提高的说话声,如同冷水般浇下,瞬间将他从灵魂的剧烈震颤中拉回现实。
司南月已经退后一步,拉开了距离。她脸上那狡黠的笑容收敛,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平静,仿佛刚才那声惊心动魄的耳语只是叶星阑的幻觉。唯有那双冰封的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得逞的、如同小狐狸般的亮光。
叶星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江倒海的惊涛骇浪和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源自灵魂的悸动与疑问。镜片后的目光深敛,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锁在眼底最深处,只余一片幽深难测的平静。
他深深地看了司南月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最终只是低低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重复了一遍:
“没事就好。”
然后,他转身,大步朝着自己的休息室走去,背影依旧挺拔,步伐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林哲立刻无声地跟上。
片场的众人这才仿佛找回了呼吸,纷纷开始活动,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响起,话题中心自然是刚才那震撼的一幕。只有司南月,站在原地,看着叶星阑略显仓促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自己被他护在身后的臂膀,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他强大气息带来的、令人心安的暖意。
她唇角微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
逆鳞已触,祖龙之魂,该醒了吧?我的…龙君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