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院所有人都痴迷着转校生苏莉莉，包括我最好的兄弟和我的死对头。
他们为她打架，为她痴狂，甚至开始在课堂上朗诵疼痛青春诗句。
作为全校唯一的正常人，我忍无可忍地站起来：“你们能不能别发疯了？”
整个教室突然寂静，苏莉莉指着我尖叫：“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的朋友们？！”
我默默掏出降噪耳机：“有没有可能，我只是个需要安静学习环境的神经衰弱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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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笔灰在阳光里打着旋，慢悠悠往下落，落在前排男生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肩胛骨上。
讲台上，数学老师的声音平板无波，念经一样讲解着解析几何，试图压过教室后排那一小片不和谐的嗡鸣。
李天阳的胳膊肘第无数次撞到我摊开的习题册边缘，他浑然不觉，整个人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目光灼灼地钉在右前方那个空着的座位上
——那是转校生苏莉莉的位子，她今天还没来。
我吸了口气，把被撞歪的册子拖回来，笔尖用力点在辅助线的交叉点上，试图把那个抛物线该死的焦点找出来。
噪音，全是噪音。
老师的念经，后排压抑的兴奋议论，还有李天阳那粗重的、带着某种莫名期待的呼吸声。
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像有根小锥子在里面轻轻敲打。
教室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所有的声音，包括数学老师那点有气无力的讲解，瞬间消失了。
空气凝滞，只剩下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射向门口，带着近乎虔诚的狂热。
苏莉莉走了进来。
她今天穿了一条缀满廉价亮片的连衣裙，阳光一照，晃得人眼花。
她微微蹙着眉，纤细的手指抚着额头，用一种刻意拿捏的、娇弱无力的步伐走向自己的座位。
所过之处，男生们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眼神黏在她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我低下头，盯着草稿纸上那个顽固的焦点。眼不见为净。
然而下一秒，我旁边的李天阳“霍”地站了起来，动作大得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脸色涨红，拳头紧握，怒视着斜前方。
那里，坐着周凛，我的——或者说，曾经是我的——死对头。
一个以冷酷桀骜着称，此刻却同样眼神发直盯着苏莉莉的家伙。
“周凛！”李天阳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调，“你刚才看莉莉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周凛慢悠悠地转过头，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眼神却冰冷：“我看谁，需要向你汇报？”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每个字都带着挑衅，“倒是你，李天阳，像只护食的野狗。”
“你他妈说谁是野狗！”
“谁应就说谁。”
课间那点积攒的火药味瞬间被点燃。
两人像两头发怒的雄狮，隔着几排课桌怒目而视，空气里噼啪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撕咬。
周围的同学不仅没人劝阻，反而一个个眼睛发亮，兴奋地交头接耳，像是在欣赏什么年度大戏。
我闭上眼，指尖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又来了。
数学老师徒劳地试图维持秩序：
“安静！李天阳同学，周凛同学，请坐下！我们还在上课......”
他的声音被彻底淹没。
争吵迅速升级，从眼神指责上升到人身攻击，最后不知怎么，就演变成了——
李天阳猛地一拍桌子，昂起头，用一种极其夸张的、咏叹调般的语气朗诵起来：
“啊！莉莉！你是误入凡尘的天使！你圣洁的光芒，岂是阴暗角落里的污泥所能觊觎！”
我胃里一阵翻腾。
周凛毫不示弱，也站了起来，冷笑一声，嗓音低沉而......故作磁性：
“呵。天使？她是灼伤我灵魂的烈焰！是我冰封心脏中唯一的裂痕！你这等凡人，只配仰望她的裙摆！”
我手里的自动铅笔，“啪”一声，笔芯断了。
他们两个就那样站在课堂上，你一句我一句，用尽我所能想象到的最肉麻、最尴尬、最不符合汉语语法的词句，大肆讴歌着苏莉莉的“圣洁”、“光芒”、“烈焰”与“独一无二”。
什么“你的泪滴是坠落的星辰”，什么“你的微笑治愈我千年的孤寂”......
全班同学如痴如醉，有人甚至感动地擦拭眼角。
数学老师张着嘴，手里的粉笔掉在地上，摔成了两截。
我的额头抵在冰凉的课桌上，太阳穴那里的血管跳得像是要炸开。
神经在尖叫，理智的弦绷到了极致。
够了！
真的够了！
这鬼地方到底还有没有一个正常人？！
就在李天阳深吸一口气，准备抛出他那句“啊！莉莉！没有你，我的世界将永坠黑暗！”时——
我猛地抬起头，一把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木制椅腿与水泥地面摩擦出极其尖锐短促的一声“滋啦”。
瞬间，所有的声音，包括李天阳那冲到喉咙口的咏叹调，全部戛然而止。
整个教室死寂一片。
所有人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维持着之前的动作，只有眼珠子僵硬地转过来，愕然地、难以置信地聚焦在我身上。
我迎着那几十道呆滞的目光，感觉额角的血管还在突突地跳，声音因为极力压抑的烦躁和长期睡眠不足而显得有些沙哑，清晰地穿透这片诡异的寂静：
“你们能不能别发疯了？”
落针可闻。
然后，站在讲台边，一直享受着这场为她而起的“战争”的苏莉莉，猛地抬起手指向我，
那双被无数人赞美为“盛满星空”的眼睛此刻瞪得溜圆，充满了惊骇和一种被冒犯的难以置信，尖利的声音划破了空气：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的朋友们？！”
全班同学的表情从震惊转向了更大的震惊，仿佛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违背天理的事情。
我看着苏莉莉那张因为惊怒而微微扭曲的脸，在全场呆若木鸡的注视下，面无表情地、慢吞吞地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的、体积不小的降噪耳机，平静地举到耳边，按下了开关。
轻微的电子音响起，世界瞬间清净了不少。
我抬了抬眼皮，迎上苏莉莉那双还在震颤的“星空眸”，语气没什么起伏：
“有没有可能，我只是个需要安静学习环境的神经衰弱患者？”
说完，我没再理会她脸上那五彩斑斓的表情，也没去看我最好的兄弟和我的死对头是何反应，
径直坐下，重新拿起那支断了笔芯的自动铅笔，按出一截新的，低头，继续和那道该死的抛物线死磕。
指尖下的纸张，被新划下的笔迹，狠狠戳破了一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