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历史是假的，那由虚假的过去堆砌而成的现在，将失去其存在的意义。”
余姩伸手搭上余茉的肩，轻声宽慰道，“这一切都只是我们的猜想，用猜想去否定前人编写的事实是不可取的。”
“万一不是编写，是篡改呢？”
“那就得拿出篡改的证据，谁质疑谁举证。”
余茉将指甲扣进食指指缝里，心中有千万句想说，最后却只化为一声轻叹。
“我们活得可真是糊涂。”
“已经很清醒了，茉茉。”
余姩合上厚重的史料，把它放回书架上原本的位置，然后将先前写下的分析图纸揉成一团，扔进了废纸篓。
余茉见状心领神会地照做，仿佛先前那番大逆不道的对话从没出现过。
巫女宫外，清桐和郑鑫正沿着河道漫步。
“长老，我想问的都问过了，您带我在这儿转圈是想让我欣赏自然风光吗？”
“哈哈哈。”郑鑫笑得并不友善，清桐能听出她语气中的戏谑，但面上仍然维持镇定。
“你去过别的宇宙，一来二去经历了这么多，就没有对规则的好奇吗？”
“哪里的规则？”
“各宇宙之间的秩序，各星系和星球之间的相处法则。”
“没兴趣，我不过是蜉蝣之躯，为何一定要窥见树根错综复杂的脉络。”
郑鑫拂袖冷笑道，“没人规定你是谁，更没人界定你是蜉蝣还是长鹰，你不把自己框住，才能有更多可能性。”
清桐蓦地停下脚步，转身直视郑鑫的眼睛。“那您为何被郑家框住了呢？你都离开了，还是忘不掉巫女宫，是怀念当年在大祭司身边当走狗的日子吗？”
郑鑫的眼神瞬间变得阴狠凌厉，仿佛要从清桐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清桐挺直腰杆瞪了回去，嘴角微微上扬，“长老还是多关心自己吧，毕竟我的出路可没被框死在巫族。”
“呵，自作聪明的小子。”
“抱歉冒犯长老了。”
清桐说罢便俯身作揖，全然不顾郑鑫铁青的脸色。
郑鑫抬手想要给清桐两巴掌，但想到余燕那副阴森的模样，又强行忍住了出拳的冲动。
“长老别激动，气坏身子可不划算啊。”
“你赶紧滚出我的视野，这几天别让我再看见你！”
“好哩！”
清桐对着远方吹了声响哨，没多久便看见菲比在草原上狂奔的黑影。它从小溪那头一个箭步跳过来，清桐顺势跃身而上，扬起的尘土径直扑向郑鑫的脸，呛得她连连捂鼻。
“咳咳，你给我等着！”
清桐驾着菲比淌过小溪，将一脸气愤的郑鑫远远甩在身后，直到风声逐渐掩盖她尖锐的叫骂声。
“呼——”
清桐顺着菲比的背向前扑去，整个人都趴在它背上，像一只风干的八爪鱼一样。
她久违地感到了内心的安宁，从前哪怕在余燕身边都没有这样的感觉。或许是这两年漂泊了太久吧，竟然连个安身之地都没有。
“菲比，谢谢你，你是我来巫族最大的收获。”
“嗷呜——”
菲比没有说兽语，只是一边加速一边仰头长啸，直到清桐在背上轻笑出声，它才逐渐放慢速度。
冷风拂过清桐的发梢，吹起她柔软的碎发，在暖和的日光下闪着微光。
γ星，科技交流会展。
棠雨休在后台背稿，林冻穿着牛仔裤坐在观众席前排，一眼望去并不起眼，但周围的人都认出了这位外交官。
“欢迎各位来到由天文馆和生物科学研究院共同举办的两星科技交流会，首先有请普洛星天文馆馆长上台发言。”
“在过去的三年里，我们经历了疫情后的过渡期，各项天文工作均有序复工，还捕捉到了双联星的影状图，为人马座星际探索做出了举足轻重的贡献。”
棠雨休站在台后听着馆长的发言，在心里不断给自己鼓气，免得待会发言时露怯。
“我们将在十年之内，发射载人航天前往银河系，探查曾经只有a星才能抵达的智慧行星——地球。”
棠雨休瞳孔猛地一震，眼前依稀浮现出一颗被云层包裹的星球。
“我们会让普洛星和伽马星再次伟大！我们将不再受制于a星霸权主义的制裁！”
“好——”
棠雨休抿了抿唇，握着文稿的手逐渐捏紧，群众的欢呼声穿过她的耳膜，仿佛变成了她的催命符。
主持人接过馆长的话筒，说了一堆衔接的废话后，就将话筒递给了棠雨休。
“大家好，我是来自伽马星天文馆的棠雨休。接下来我将向大家介绍我馆近三年的研究成果……”
林冻在台下神情严肃地盯着她，坐在那里眉头紧皱，仿佛凝成了一尊雕塑。
杨琳和邬鸢在后座神色从容地听着，到现在为止所有发言者提到的信息，她们都已经在信息库查过了，整个科技展就跟例行汇报一样无聊透顶。
“杨姐，你觉得他们搭这个草台班子是为了什么？”
“为了掩人耳目，a星一定派了人混进展厅。”
“就这样？”
“别着急，你往下听吧。”
邬鸢默默点头，将注意力再次放到棠雨休身上。
“关于移民计划的起源，a星给出的信息是源于天灾。但根据我们对人马座、大小麦哲伦星系、银河系、仙女座星系、双子座星系等十余个星系的运动轨迹推演，近三千年内未出现明显的天体运动轨迹偏移，亦未出现陨石流反复撞击行星表面的情况。
所以排除了外来天灾的可能性，只剩下星球内部的地壳运动与生化危机，以及其他引起生物大批量灭亡的影响因素。
而人马座近百年来也出现了多次疫病风潮，关于病毒母体的起源，我们提出了以下猜想……”
林冻原本紧绷的脸皮逐渐放松，目光仍然停留在棠雨休身上，未曾离开片刻。
“第三种可能性，病毒母体来源于微生物实验室的菌种外泄。众所周知，生物学实验的成本较其它实验而言相对平价，对实验者的学历和文化水平限制也较少。
因此政府很难对微生物实验的参与者进行规范化管理，科研人员是否进行了严格的无菌操作，是很难被监管人员管控的。所以我馆认为菌种外泄的这项猜想有一定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