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恐高,就不要凝视万丈深渊。”
棠雨休的话蓦然出现在脑海里,刺得清桐心下微颤。
“漩涡”中心的通道格外悠长,众人不知滑行了多长时间,才堪堪滑至有光的路段。
然而摘星已经完全不见踪影,只剩胆小者的哀嚎,与呼啸的摩擦音一同贯穿整个通道。
沙土之下,陈列的古建筑巍峨挺立,建筑构造神似中世纪的城堡。
“这是什么?”
清桐瞪大双眼,脑海里混乱的思绪逐渐飘远,
“失落的王国?”
钱川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地底,清桐没来由地忆起拓荒者的地下城,虽然没眼前的建筑群巍峨,却更有人间烟火味。
“这是沙兽以前的家吧,也许不是以前,现在也住在这。”
沈隅的声音坚定,对自己的猜测充满信心。
“有可能。”
戈尔维亚点头附和,手掌放到剑眉上方,了望远方的群落。
“摘星!”
原本跑远的沙兽,听见主人恳切的呼唤后,又迅速跑回队伍,抖了抖它的尾巴,兴高采烈地领着队友参观它的故乡。
“你们跟我来,它们听不懂人话,我来给它们当翻译。”
清桐扶额,听不懂人话是什么鬼?
“嗯,真乖。”
钱川揉了揉摘星的毛发,眉眼含笑地望向远方的沙堡。
进入“城堡”中庭后,从沙丘带来的燥热尽数散去,阴冷的湿气持续笼罩着这片土地。
“这里的壁画跟我想象的不一样。”
戈尔维亚望着两旁的棕黑色图样,灰眸逐渐睁大,清扬的感叹声传进清桐耳畔。
“不像壁画,至少不像石壁上的。”
“你看过沙画表演吗?”
沈隅回头专注地盯着她,干涩的黑眸血丝暗红,眼白隐匿于眶下,清桐莫名生出一股被凝视的感觉。
“没看过现场的,翻阅古籍有记载过。”
“你觉得沙画和这个像吗?”
“不太像,沙画的质感很强,一眼望去很有层次感,这个太平面了。”
清桐蹙眉环望四周,觉得沈隅有点莫名其妙,说教的味儿上来了。
“的确不是,但两者异曲同工,这不是用颜料画上去的。”
“那是什么?”
“你摸摸看?”
清桐叹了口气,缓步走近石壁,迟疑地伸出手掌,指尖触及壁上岩画时,黏腻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一阵没来由的恶心涌上胸腔。
“这不会是脂肪吧?”
清桐讪讪收回手,用湿纸巾拼命擦拭,皮肤的黏腻感仍然挥之不去。
“猜得大差不差,这是沙兽的皮质,与沙砾混合后形成的独有颜料。”
沈隅狭长的眉梢微弯,唇角严丝合缝,气氛变得稍显狭促。
“你怎么知道?”
摘星原本走远了,见他们没及时跟来,又掉头跑来找主人。
“他说的是事实。唉,我们族群呢,很多同胞都是变态,别拿它们和人类对标,很多事情,你们可能难以理解。”
摘星垂下高挺的兽角,竖瞳望向清桐时,像在看很遥远的人像。
“什么意思?”
“别看壁画了,跟我来吧。”
“好。”
清桐小跑跟在摘星身侧,沈隅一行人被甩在了身后。她刚开始还听得见,队友裹在风声中的议论声,直到耳后风声愈来愈微弱,最后化为镜头角落的背景音。
摘星跑得很快,清桐跟着它一路狂奔,很快便看见了教堂的中庭。
“这是?”
“马上会有长老出来,我来和它交谈,你别上前。”
摘星淡金色的竖瞳专注地盯着穹顶,天花板上的壁画与石墙的不同,图案看上去更复杂,灯光从天空倾泻而下,留下满目琳琅的光影。
昏暗的光线骤然变亮,清桐眨眼的频率悄然加快。辉煌的景致背后是肃穆的宗教信仰,她没想到,这里的沙兽都信仰教会,它们不会也有“上帝”吧?
两只灰毛沙兽衔着锦缎,走在前面开路,身后是一只雄壮的金毛沙兽,未着寸缕,也未佩戴任何代表身份的饰品。
但清桐就是能一眼认出,它一定是摘星口中的“长老”。
“你好。”
摘星完全没反应过来,需要给清桐当翻译官,它只是呆呆地望着长老,没有下一步动作。
“阿弥亜,忒摺西……”
在清桐疑惑的目光中,摘星后肢弯曲,缓缓趴了下去,如果按照人类对跪坐的定义,它现在应该是半跪状态。
之后长老又念了一堆清桐听不懂的兽语,一刻钟后才停止念经,摘星终于从冰凉的地面爬起身。
此时,钱川等人也匆匆赶来到,面露不解地盯着沙兽们。
“你们好?”
戈尔维亚试探地上前,向金毛沙兽伸出右手。
戈尔维亚本以为它会头也不回地无视自己,没想到在画面定格的两分钟后,“长老”缓缓上前,伸出粗糙的前掌,和他轻轻击了个掌。
“哇哦。”
摘星等长老走远后,才缓慢靠近钱川,柔软的兽毛在她掌心蹭来蹭去,像在寻求慰籍。
“怎么了?”
“她是我们的长老,负责引导兽潮。”
“这样啊,那这些天的失踪,跟兽潮有关系吗?”
“有,但我不清楚其中的玄机。”
“没事,我们一起慢慢查,你不要紧张。”
“嗯。”
摘星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钱川给它递去水瓶,浅酌几口润了润喉咙。
“没事了,带我们去住的地方,认识一下你的同类吧。”
“好。”
摘星明显比先前明媚许多,高兴地走在前面摇尾巴。清桐蹙眉走在队伍最后,心中的顾虑越来越重,这片领地从头到尾都散发着诡异。
“它们现在没几个回家了,都在外面闲逛呢,你们先安顿下来吧。”
“……好。”
钱川答应得爽快,心里却也滋生出浓浓的疑虑。清桐上前握住她的手腕,两人皱眉对视一眼,又状若无事地松开了手。
“来这边。”
摘星带他们在一座沙堡中安顿下来,堡内只有一张石桌,没有旁的器具,看起来格外空旷冷清。
“如果我们要借宿的话,该睡哪呢?”
“主人,这里恐怕没法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