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大气层存在的地方，就有气流和风沙，那么陨石坑这类能被风沙填满的东西，就会逐渐被抚平。
但月球的人造大气层只存在了几年，因此陨石坑应该还大量存在于月球背面。
清桐却没见到几个陨石坑，他们所处的环境更像月球正面的月海，脚下“土地”的质地更像玄武岩，而不像形成陨石坑的熔岩。
但其实区别不大，清桐也不太分得清这些岩石。
“所以陨石坑在哪？”
“在你面前，你正处在一个巨大的陨石坑里。”
“啊？”
“大型陨石坑又叫环形山，我们正处在山脚下，我家处于山边上，刚刚一路走来，我们在下沉，你没发现吗？”
“没发现，我以为我在平地跑。”
“它边缘的倾斜度很低，但实际上我们进入了坑内。”
“好吧，是我坐井观天了。”
“跟我来，我们去找虫子。”
“好。”
前方的岩石恢复了它原本的颜色，不再是微红的焦土色，而是灰白色，跟月球在望远镜下的颜色近似，而这里的光线在变暗，再没有碉堡附近那么明亮。
清桐觉得很神奇，就像是越往陨石坑深处走，越能见到本真的月球。
女孩没有停下脚步，她在环形山中的小坑里，找到了此次的目标，有一个瘫倒在地的拓荒者，在里面艰难地翻身。
清桐注意到，他和别的拓荒者的流血情况不同，他们是从皮肤的表皮慢慢渗出血液，像疮疡在流脓，又像毛细血管破裂。而他的皮肤是完整的，泛白的，但他的嘴角在滴血。
“他是？”
女孩没有回答，只是默默掏出了电击棒，迅速向男人冲去，在电棒接触皮肉的一瞬间，他发出剧烈的哀嚎，而后迅速晕了过去。
“你在做什么？”
清桐发问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许多，像在诘问她。
女孩仍然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检查男人的呼吸情况，还有气。
“小云雀，你在做什么？”
“我在清理虫子。”
“这是人，不是虫子，他只是在吐血，他没有进化失败。”
清桐一把拉过女孩的手，另一只手指着倒在坑中的男人，试图和女孩讲道理，男人嘴角的溢血还在继续，没有因为昏迷而停止。
“他不是人，他是进化失败的残次品。”
“你姑姑不也是拓荒者吗，那如果你姑姑也进化失败了怎么办？”
女孩猛地挣脱开清桐的挟制，向前猛跨一步抬起头，怒目圆睁地瞪着她。
“不要把我姑姑和这种败类混为一谈！我姑姑是第一批来到月球的先驱，是他们为我们争取来了希望，而这种败类只会害死我们！”
“你从未经历过我们的痛苦，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高高在上地评判！你算什么？”
清桐被女孩振聋发聩的呐喊吓到了，她从来不知道十一二岁的女孩会有这样惊人的声音，能让所有听到她声音的人，为之颤动和自省。
她像这么大的时候，只会和同学们吐槽伊甸园的伙食如何，学校的作业太多了，完全不可能接触这样的工作。也是，什么样的末世，才会把清理“垃圾”的任务交给小孩呢，应当是人类到了生死之关的时候吧。
“抱歉。”
女孩没有理会tUNG，她转过身蹲下，收起电击棒，拿出装有腐蚀液的瓶子，缓缓向男人身上倒去，男人几乎被腐蚀产生的疼痛烫醒了，发出了微弱的呼救声。女孩没有搭理，她的眼眸越来越黑，越来越像前来索命的死神，眼中没有悲悯，也没有残忍，只有荒芜的淡漠。
慢慢地，他停止了呼吸，五脏六腑都被强酸腐蚀殆尽，露出了一部分骨头，女孩再加了把火，在他没有露出骨架的部位上倒入另一种腐蚀剂。二十分钟后，男人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副骨架，而且骨架上四处都是青黑色的被灼伤的印子，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
“接下来要做什么？就把他扔在这吗？需要埋一下吗？”
“不需要，月球的风沙很强，要不了多久他就会风化的。”
“会变成沙砾吗？”
“想多了，变成沙砾至少得等个上百年。”
“哦。”
“我们回去吧。”
“等等，我想问一下，为啥这里的岩石是灰白色的？”
“因为这里光线很暗啊，那些岩石都是被晒成红色的。”
“为什么光线暗，是你们有意而为之吗？”
“对啊，你知道盆地容易聚光吧，散热也不好。”
“知道，夏天还容易干旱。”
“所以我们人工照明时会避开环形山底部的区域。”
“所以这里更适合拓荒者居住是吗？”
“对，但一般人不会在这里修房子，盆地风很乱，而且降雨就被淹了。”
“这里会降雨吗？”
“有大气层的地方就一定会降雨,这是水循环，你没学过吗？”
“我忘了。”
“记性真差，我以后可不能像你这样。”
“哦。那为什么岩石会被晒红，它们被太阳光照射也不会变红啊？”
“人造光是有弊端的，你最好也少晒，你的身体结构与我们不同，小心待久了变成拓荒者中的下等人。”
“有什么弊端？”
“我说不清楚，你去问我爸爸吧。”
“好吧。”
tUNG只能压下心中的困惑不安，跟在飞快奔跑的女孩身后，脑海里混沌一片，难以理清。
很快就到达碉堡，女孩推开门，里面却空无一人，连柳芙月都不见了。
只见她轻蔑地笑了笑，这样的笑容在小孩脸上展露，就像小鬼当家的嬉笑面具，看不透眼底的神色。
“他们去哪了？”
“他们特意把我支开，去进行人体实验了。”
“什么人体实验？”
“你知道的啊，拓荒者的进化实验，姑姑想变成渡云师。”
“哦，那实验在哪里进行呢？”
“渡桥的总部。”
“总部在哪？”
“这里每个区域设立了一个渡桥总部，每天最早进行渡桥，即人工照明和大气层修复。也就是说我们每天看到的第一缕光，是他们发射的。他们统筹这个区域内的20个渡桥分部，同时保证月球的生态压力不过载，同时会进行人体改造实验，争取早日让所有拓荒者变成渡云师。”
“那有成功的例子吗？”
“没有，至今还没有。”
“那会不会风险很大？”
“会。但我觉得拓荒者根本不可能变成渡云师，这就像个阴谋，而且是摆在明面上的阴谋。”
“他们为什么不让你去？”
“因为我是小云雀，而且还是没长大的小云雀，他们以保护之名把我排除在外。”
“渡云师和小云雀有壁垒吗？”
“有，但不深，大家还是一体的。”
“但以后就未必了。”
“小云雀的数量很少，又不会生长和衰老，渡云师不一样，他们要生长和繁殖，还要掌握最精尖的技术，他们站在人类的前沿，没有人能制裁他们，除了他们自己。”
“那以后就会形成阶级，垄断各类技术，这里以后会动乱的。”
“已经有过动乱了，我也不知道未来还会有多少次。”
“那你为什么要帮渡云师呢？因为你的亲人也是渡云师？”
“不，因为我是小云雀。”
“你是清桐，你是你自己，你不只是一个代称。”
“但我在月球上，没人关心我是谁，大家都只知道我是小云雀，所以我要觅食除害虫，我要帮助渡云师。”
“这是你的工作，就像职位一样。比如说我在杀手协会工作，我会介绍说我是xxx，职业是杀手，而不会说我是杀手，我的名字也是杀手。”
“你是想说，让我做我自己，小云雀是我的职业？”
“对。”
“但我的命运已经注定了，除非我摆脱掉小云雀这层身份，否则我永远当不了清桐。”
“我陪你，我们一起冲破这层枷锁。”
“那一言为定，你要陪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