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前面有血腥味？那就一起死吧！
从中枢城出发，已经是第三天。
坠星原越往西走，就越荒凉。
天空是常年不变的铅灰色，厚重的云层压得很低，好像随时会塌下来。
地面上不是泥土，而是一种焦黑的岩层，像被大火烧过。一道道又深又大的沟壑纵横交错，把大地分得四分五裂。
偶尔能看到一些奇形怪状的金属残骸，斜插在岩层上。那是上古星辰落下的碎片，过了很久，依旧散发着淡淡的冷光和一股危险的气息。
赖劫生穿着黑衣，走在这片死寂的土地上。
他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很稳。他原本带着书生气的脸庞，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坚毅。那双一金一黑的眼睛平静的扫过周围，眼神里只有猎人般的专注。
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江玄依旧是一身月白长袍，在这灰暗的世界里很扎眼。
他的白袍上没有一点灰尘，好像有什么东西把脏东西都隔开了。他手里握着白玉折扇，没打开，只是偶尔用扇骨的顶端，不紧不慢的敲着左手手心。
他的神情还是那么骄傲和疏远，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目光，有三分落在了前面的赖劫生身上。
中枢城一战和那头神兽饕劫，颠覆了他二十年的认知。眼前这个被他看不起的家伙，那种打不死的劲头和层出不穷的底牌，让他第一次怀疑起了自己信奉的正统和秩序。
“再往前三十里，就是怨念之地。”
江玄打破沉默，他看着前方一片被扭曲灰雾笼罩的区域，语气有些凝重：“我家古籍记载，这里死过十几个勾连星宿级别的高手。他们的怨念和煞气混在一起，变成了能攻击神魂的怨灵。”
“它们没有实体，不怕物理和法术攻击，一旦被缠上，就会在你脑子里制造幻象，直到你神魂崩溃，变成它们的一部分。”
赖劫生停下脚步，他漆黑的右眼遥遥望向那片灰雾，眼底深处，一缕微弱的黑色劫气缓缓流动。
在他感知里，那片区域的危险气息又浓又粘，是一种混杂了死亡、不甘、愤怒和绝望的精神剧毒。
“你有办法？”赖劫生侧过头，平静的问道。
“有。”江玄的脸上恢复了几分自信，“我可以用九宫清心阵，加上江家独门的云海正气，一步步净化怨念，虽然慢点，但能保证我们安全过去。”
赖劫生听完，却缓缓的摇了摇头。
“太慢了。”
他说完，不再看江玄，闭上了眼睛。
他体内的《劫生经》无声运转，丹田气海里，那株暗金色青莲道胎微微摇曳。一缕精纯的液态真元顺着经脉流转，最终汇聚到眉心。
嗡——！
他的神识扩散开来。
这一次，他是在闻！
在他感知里，眼前的怨念之地，是一片由无数负面情绪气流交织而成的地方。任何生灵踏入其中，都会被瞬间吞噬。
然而，在这片死亡之地，赖劫生却闻到了一丝完全不同的味道。
那是……生的味道！
在这片怨念的底部，有一条安全的路。这条路是由无数细微的、代表生机的淡绿色气流汇聚成的。
“跟紧我。”
赖劫生猛然睁开眼睛，没多解释，就一步踏入了那片扭曲的灰雾之中。
“你疯了！”
江玄脸色一变，下意识的就要把他拉回来。用肉身直接闯怨念之地，在他看来就是自杀！
但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因为他看到，赖劫生一进灰雾，周围的怨灵就像见了天敌一样，纷纷躲开，根本不敢靠近！
赖劫生身上没有真元波动，也没有护体神光。
但他那具被雷劫重塑过的肉身，本身就是对这些负面能量最大的震慑！
他，就是行走的人形灾劫！怨灵这种小劫，在他这个劫主面前，只有躲开的份！
江玄站在原地，看着赖劫生在那片恐怖的灰雾里轻松穿行，时而向左，时而向右，每一步都踩在别人无法理解的点上，却总能精准的避开所有危险的怨念漩涡。
他那张总是波澜不惊的脸，第一次彻底僵住了，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自己引以为傲的家传学识，需要布设大阵、花好几个时辰才能解决的地方，对方……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这已经不是歪门邪道了。
这是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超越了常规法则的天赋！
最终，江玄收起了准备布阵的阵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快步跟上了赖劫生的步伐。
一炷香后。
两人穿过怨念之地，回到相对安全的地带，江玄看着毫发无伤、气息平稳的赖劫生，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闻到了路。”赖劫生淡淡的回答。
“……”
江玄沉默了。他知道对方没有说谎，但也知道，这句简单的回答背后，藏着他无法想象的秘密。
这一次，他没有再追问。
他们又往前走了大约一百里。
这一次，是赖劫生主动停下了脚步。
他的目光，死死的锁定了前方一处谷地。
“有血腥味。”
他的声音很低，很冷。
江玄的神识也扫了过去，随即皱紧眉头：“死了很多人。看灵气残余，战斗刚结束不久。”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化作残影，悄无声息的潜入了谷地。
谷地里，像是个修罗场。
十几具尸体，七零八落的倒在地上。
他们的死状很惨。每个人的皮肤都干瘪的贴在骨头上，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脸上满是死前的恐惧。
更让江玄心惊的是，这些死者，他竟然认识。
“是沙蝎的人。”江玄蹲下身，翻开一具尸体的手臂，只见上面烙印着一个狰狞的蝎子图腾，“沙蝎是坠星原最有名的猎杀团，团长赤蝎是化液境大圆满的强者。是什么人能让他们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就全死在这了？”
赖劫生没有说话，他只是缓缓的在尸体间走动，那双异色的眸子，扫过地上的每一处痕迹。
他的右眼，看到了死者身上还没散去的怨毒死气。
而他的左眼，则在那死气之下，看到了一缕缕熟悉的、让他神魂刺痛的劫力残留！
是星陨阁！
他们不仅没躲起来，反而还在坠星原深处，继续着他们的狩猎！
赖劫生走到谷地中央，那里有一片烧黑的地面，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阵法波动。
“小型的炼魂阵。”赖劫生的声音冰冷，“他们在这里，把沙蝎所有人的神魂都抽走了。”
江玄闻言，瞳孔猛的一缩！
他快步上前，仔细感应了片刻，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星陨阁的胆子太大了！连沙蝎这种成名势力都敢直接灭了炼药！他们的计划，到底有多疯狂？
就在这时，赖劫生的目光被岩壁上一个用利器仓促划出的符号吸引了。
那是一个扭曲的，像是燃烧星辰的标记。
“这是……星陨阁的标记？”赖劫生问道。
“不。”江玄摇了摇头，他的眼神在看到那个标记的瞬间，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惊骇。
“这不是星陨阁的标记。”
“这是……我江家的追索令！”
“什么？！”饶是赖劫生心志坚定，此刻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我江家子弟在外执行任务时，如果发现超出自己能力，但又和家族有重大利害关系的目标，就会留下这种追索令，警告和召唤后面的族人。”
江玄死死的盯着那个标记，声音有些发抖，“这说明，在我之前，已经有另一个江家子弟发现了星陨阁，而且……他很可能已经出事了！”
他话音刚落，一阵轻微的碎石滚落声，从谷口方向传来。
赖劫生的瞳孔，瞬间收缩到了针尖大小！
“有人来了！”
他一把抓住还在发愣的江玄，身形一闪，躲到一块巨大的星辰残骸后面，立刻收敛了全身气息。
几乎就在他们藏好身形的下一个瞬间。
一行五人，走进了这片死亡谷地。
为首的一人身材高大，穿着和鬼面人类似的黑色战甲，脸上也戴着一张青铜面具。
虽然面具样式不同，但从他身上那股引动天地法则的气息来看，这又是一个凝丹境强者！
那名新的鬼面人走进谷地，看了一眼满地的尸体，冷笑一声：“一群废物，清理个现场都这么拖沓。要是让阁主知道，有只江家的小虫子在这里留了记号，你们几个都得被拿去当药渣！”
他身后一名化液境的教众吓得浑身一颤，连忙跪下道：“副阁主恕罪！我们……我们这就处理！”
说着，他就要上前毁掉岩壁上的标记。
然而，那名副阁主却突然抬手阻止了他。
“不必了。”
他的头猛然转向赖劫生和江玄藏身的方向，那张青铜面具下，似乎有一双眼睛看穿了他们的藏身之处，露出了戏谑的笑意。
“既然有两只小老鼠主动送上门来，还帮我们发现了这个标记……”
“那就……一起留下，做今晚的夜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