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以下。
观音奴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死死钉在徐景曜的身上。
如果眼神能杀人,徐景曜毫不怀疑,自己现在已经被凌迟处死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江宠,却还一脸无辜地站在那里,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那番话造成了多么毁灭性的打击。
徐景曜张了张嘴,想要解释。
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时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难道他要说:“姑娘你别生气,我没说过你哥的坏话,都是他自己瞎编的?”
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难道他要说:“姑娘你冷静点,虽然你哥确实被打得很惨,但他还是很厉害的?”
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掉进了黄河里的倒霉蛋,怎么洗都洗不清了。
就在这尴尬的氛围中,一阵脚步声伴随着温和的笑语,从门外传来。
“……我那有种花开得别致,颜色也鲜亮,改日我让内务府也送几盆到妹妹府上来。”
是马皇后和谢夫人,她们赏完花回来了。
两位大家长脸上都带着轻松愉悦的笑容。
显然,她们都以为自己精心创造的“二人世界”,必定已经让两个年轻人之间,产生了一些美妙的化学反应。
然而,当她们踏进正厅,看到眼前这幅“三人对峙,一人含怒,一人无辜,一人想死”的诡异画面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住了。
“这……这是怎么了?”谢夫人率先察觉到了不对劲,她看着观音奴那明显不对的神色,又看了看自家儿子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
马皇后也皱起了眉头,她何等眼力,一眼就看出了气氛的僵硬。
就在这时,观音奴转过身,对着马皇后和谢夫人草草地行了一个礼。
“皇后娘娘,夫人,观音奴……身体不适,先行告退!”
说完,她甚至不等二人回应,便提起裙摆,像一只受惊的小鹿,头也不回地冲出了正厅,向着府门的方向跑去。
那背影,仓皇,却又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委屈与倔强。
跑到门口时,她似乎还因为太过匆忙,脚下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哎,这孩子……”马皇后想要开口叫住她,却已然来不及。
谢夫人则是彻底懵了。
她看看女儿家跑出去的背影,又看看还杵在原地的儿子,脑子里,瞬间就上演了一出“轻薄”的狗血大戏。
完了!
肯定是曜儿这孩子,平日里被自己拘得太紧了,没见过什么世面。
今日见了观音奴姑娘这般容貌,一时失了分寸,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或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举动,把人家姑娘给气跑了!
想到这里,谢夫人的脸,瞬间就沉了下来。
她快步走到徐景曜面前,那眼神极为不善。
“徐景曜!”她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你给我老实说!你刚才,对观音奴姑娘,做了什么?!”
“娘!我没有!”徐景曜吓了一跳,连忙辩解,“我什么都没做!是……是江宠他……”
他刚想把锅甩给旁边那个真正的罪魁祸首。
可江宠,却比他还无辜。
少年只是抬起头,看着谢夫人,陈述事实道:“我只是,说了几句实话。”
实话?
什么实话?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虽然旁边还有个电灯泡),能有什么“实话”,是能把一个姑娘家气得当场哭着跑掉的?
谢夫人的脑补能力,瞬间就朝着不可描述的方向狂奔而去。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徐景曜,你了半天,却又骂不出口。
在她心里,自己的这个四儿子,虽然平日里闷了点,但性子一向是温和懂礼的,绝不是那种会轻薄女子的孟浪之徒。
那……问题出在哪里了?
谢夫人的目光,在厅内缓缓扫过,最后,想到了那个此刻并不在场的老二身上。
对了!
肯定是增寿!
肯定是增寿那个臭小子,平日里没个正形,在外面跟那些狐朋狗友学了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回来,又在曜儿面前胡说八道,把好好的孩子给带坏了!
要不然,曜儿怎么会突然做出这种失礼的事情来?
一定是这样!
找到了罪魁祸首的谢夫人,心中那股无名火,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她看着徐景曜,语气虽然依旧严厉,但眼神,却已经软了下来,甚至还带上了我儿也是受害者的心疼。
“罢了,”她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此事,娘知道了。错不在你。”
“啊?”徐景曜愣住了。
这……这就过去了?
娘您这脑回路……是不是有点太跳跃了?
“你也是,”谢夫人看着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平日里少跟你二哥混在一起。他那个人,没个正经,你别跟他学那些歪门邪道。”
徐景曜:“……”
他感觉,自己好像……又一次低估了母亲大人的想象力。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谢夫人转过身,对着一旁同样有些摸不着头脑的马皇后,歉意地笑了笑,“让娘娘见笑了。是臣妇管教不严,惊扰了贵客。”
马皇后看着眼前这母子二人,再联想到刚才观音奴那明显是受了极大委屈才跑出去的样子,心中,虽然疑窦丛生,但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她知道,魏国公府的家事,她不便过多插手。
“无妨,”她摆了摆手,语气温和,“年轻人之间,有些小摩擦,也是常有的事。观音奴那孩子,性子烈,或许只是一时气恼,过会儿就好了。”
她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徐景曜,那眼神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
“不过,景曜啊,”她缓缓开口,“夫妻之道,贵在相敬如宾。有些玩笑,开不得。有些底线,碰不得。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这个道理,想必不用本宫多说吧?”
这番话,说得是点到即止,却也分量十足。
徐景曜听得是冷汗直流,连忙躬身应是:“娘娘教诲,草民谨记在心。”
马皇后点了点头,觉得今日这相亲的目的,虽然过程曲折,但似乎……也勉强算是达到了?
至少,让这两个孩子,有了一次交流。
她站起身,对着谢氏说道:“妹妹,时辰也不早了,本宫也该回宫了。观音奴那边,我自会去安抚。你也不必太过自责。”
谢氏连忙起身相送。
送走了皇后娘娘,偌大的正厅,再次只剩下了徐景曜和江宠二人。
徐景曜看着江宠那张依旧不明所以的脸,只觉得一阵阵的心累。
他走到江宠面前,看着他的眼睛,用一种极为沉痛的语气说道:“江宠,我的好兄弟。”
“嗯?”
“我求你了。”徐景曜的声音,都快带上哭腔了,“以后,有女孩子在场的时候,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实话?”
江宠皱着眉看着他。
徐景曜绝望地捂住了脸。
与此同时,刚刚回到自己院子,正准备换身衣服出去找乐子的徐增寿,突然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阿嚏——!”
他揉了揉鼻子,嘟囔道:“奇怪,谁在背后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