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遗民那断断续续、充满惊恐的求救信号,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临江基地刚刚凝聚起来的一点暖意。
临时指挥所内,气氛再次凝重起来。石磊和7b全力协作,试图从那被严重干扰的信号中剥离出更多有效信息。屏幕上,扭曲的能量波纹和破碎的星图碎片不断闪烁。
“信号源确认,来自……猎户座悬臂边缘,一个未被标注的深空区域。”石磊推了推眼镜,语气沉重,“距离我们……超过一千光年。”
“一千光年?”刚能下地走动的霍震山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娘的,这么远?它们怎么跑去的?又遇到了什么?”
7b的独眼闪烁着,传递出它分析出的关键词:“信号中重复提及……‘阴影’、‘吞噬星辰’、‘古老契约’……以及……‘它们回来了’。”
“它们?”林静漪轻声重复,玉手下意识地握紧了埙。
苏半夏看着生命监测仪上霍震山依旧不稳的数据,冷静开口:“以我们目前的状态,跨越如此遥远的距离进行救援,不现实。‘逐火者’号受损严重,能源储备也不足以支撑这种规模的远航。”
霍震山没说话,走到舷窗前,望着外面废墟上零星亮起的灯火。幸存者们正在用找到的材料修补屋顶,秦婆婆指挥着几个妇人架起大锅,熬煮着稀薄的菜粥,食物的香气混合着焦糊味飘来,那是生活顽强挣扎的味道。清子和其他几个孩子,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角落,跟着一位老皮影艺人比划着动作,试图从古老的技艺中汲取一丝慰藉。
他的目光扫过这一切,最后落在自己胸口。那里,贴着皮肤,放着两样东西:一枚冰冷破碎的火种残骸,一张粗糙却充满生机的剪纸侧影。
“陆知白那小子……”霍震山低声嘟囔,像是在对谁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他要是还在,肯定会说,‘去看看’。”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指挥所内的每一个人:“俺知道现在很难。家还没收拾利索,兄弟们身上都带着伤。但你们听见了吗?‘它们回来了’。俺不知道这‘它们’跟地底下那坨烂肉有没有关系,但星尘遗民帮过我们,它们现在喊救命,叫声都传到一千光年外了,俺老霍……不能当没听见!”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砸在每个人心上。
石磊深吸一口气:“霍队,不是不去,是现实条件……”
“条件不够就想办法!”霍震山打断他,“‘逐火者’号修不了,能不能造个小点的?能源不够,能不能想办法‘借’?星尘遗民能跨越星海找到我们,它们肯定有独特的技术!信号里不是提到‘古老契约’吗?说不定就是关键!”
他看向7b:“小家伙,你再仔细听听,信号里有没有关于怎么去找它们,或者关于那个‘契约’的更多线索?哪怕一丁点也行!”
7b的独眼再次亮起,藤蔓小手接驳在控制台上,发出细微的嗡鸣,全力解析着那微弱的信号。
林静漪走到霍震山身边,轻声道:“霍大哥,你的身体……”
“死不了!”霍震山咧嘴,露出熟悉的、带着点混不吝的笑容,“再说了,又不是现在就出发。总得先把家里这摊子收拾个差不多,把那帮还在外面晃荡的混沌杂碎清理干净,让大伙儿能喘口气。”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看着那片在废墟上艰难重建的家园,眼神深处是沉重的责任,以及一丝被遥远星海点燃的、不容退缩的光芒。
“石磊,7b,继续破译信号,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和技术细节。”
“半夏,抓紧时间调配资源,优先保证伤员恢复和基地基本防御。”
“静漪,安抚人心的活儿还得靠你。”
“通知山魈,让他的人加快速度向我们靠拢,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手和情报。”
一条条指令发出,虽然前路未知且艰难,但核心的决断已经做出。生存,不仅仅是守住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更是要看清来自远方的风浪。
夜幕降临,清子偷偷跑到霍震山休息的仓库隔间,塞给他一个新剪的纸人,这次剪的是霍震山自己,叉着腰,一副很凶的样子,但嘴角却笨拙地向上弯着。
“霍叔叔,带着这个,”清子小声说,“李婆婆说,心里想着谁,剪出来的纸人就能带去一点点念想。”
霍震山看着手里那丑萌丑萌的剪纸,又看看清子亮晶晶的眼睛,心头那块最硬的地方,仿佛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他粗糙的大手揉了揉清子的头发,小心翼翼地将两个剪纸并排收好。
“嗯,带着。”他哑声说。
星尘的低语在耳边回荡,肩上是未愈的伤痕和等待守护的家园。磐石已立,无论前方是深空还是地狱,他都将踏出那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