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刚?!”
这两个字,如同两道九天惊雷,毫无征兆地在红绡耳畔炸响。又像是两把冰冷的匕首,瞬间刺穿了她所有的伪装与防线!
她脸上的慵懒、讥讽、不耐、高傲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血色仿佛都随之抽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寒与锐利,如同炸毛的凤凰。
那双妩媚多情的桃花眼中,此刻迸发出的光芒,冰冷、震惊、愤怒,如同淬了剧毒的箭矢,直刺林风,仿佛要将他万箭穿心。
她周身那暖融如春水、惑人心神的气息骤然冻结,一股强大的、带着血腥味的灵压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卷起地上的尘埃,她那火红的衣袂猎猎作响,仿佛下一瞬就要施展雷霆一击,将这个敢于触碰她逆鳞的男人彻底毁灭。
这剧烈的、几乎失控的情绪波动只持续了短短一息,便被红绡以莫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如同将沸腾的岩浆硬生生封回火山口。
她胸口微微起伏,深吸了一口这巷弄中污浊不堪的空气,试图平复翻腾的气血。声音带着一丝极力掩饰、却依旧无法完全消除的颤抖与尖锐,厉声道:“你……你胡言乱语些什么!秦刚是生是死,身在何方,与我红绡有何相干?!林风,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信口雌黄,拿这些不相干的人来妄图要挟于我!你以为我是那等会被轻易诓骗的三岁稚童吗?!”
然而,她那一瞬间的失态,那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般的剧烈反应,又如何能逃过林风那双洞察入微的眼睛?
林风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她那几乎要凝成实质、将自己碾碎的杀意与灵压,依旧维持着那副云淡风轻,甚至显得有些无赖的模样,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语气平缓却字字诛心:“有没有关系,重不重要,红绡姑娘心中自有衡量,天地鬼神亦可为鉴。我这人嘛,没什么太大的优点,就是记性特别好,尤其恩怨分明,锱铢必较。秦刚校尉当初在【金刚墟】对我‘格外关照’的种种,‘恩情’如山,桩桩件件,我可是一笔一笔,都给他记得清清楚楚,刻骨铭心,不敢或忘啊。”
他说话间,眼神中适时地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冷意,让他的威胁显得无比真实。
见红绡那假装不生气的样子,林风心中暗笑,语气变得愈发轻慢,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仿佛在陈述一个即将到来的事实:“江湖路远,山水有相逢。这禹渊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说不定哪天,在哪条荒僻的古道上,哪座热闹的城池里,就又‘偶然’碰见了。红绡姑娘今日若不肯帮这个小忙,全了这份故人之谊……那下次我与秦校尉重逢之时,说不得就要新账旧账一起算算清楚。届时,刀剑无眼,拳脚无情,若是一个‘收手不及’,或是‘失手误伤’,坏了秦校尉的性命……唉,那可就真的怪不得林某,手下不容情了。”
“你……!” 红绡银牙紧咬,那鲜艳欲滴的下唇几乎要被贝齿咬出惨白的印子,甚至隐隐渗出一丝血痕。
她死死地盯着林风,那目光复杂到了极点,愤怒于他的卑鄙与要挟,屈辱于自己竟被如此拿捏,无奈于眼下僵局,担忧于秦刚那可能面临的、由她此刻决定带来的杀身之祸……种种情绪如同沸腾的熔岩般在她眼底翻涌、冲撞,几乎要将她那引以为傲的理智烧穿。
林风仿佛看穿了红绡心中那天人交战的剧烈挣扎,以及那份被死死拿捏住软肋、进退维谷的憋屈与无力感。
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显得可恶与深邃,慢悠悠地补充道:“当然,红绡姑娘你也可以选择断然拒绝,全了你妙音坊的傲气与你的个人喜恶。甚至,你可以立刻转身,头也不回地去往暗影会,将我的意图、我的计划,原原本本、添油加醋地告知那位影主,让他们加强戒备,或者……” 他目光一寒,语气变得幽冷,“……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抢先一步,杀了幽莲,永绝后患,让我彻底死心。”
他话语一顿,目光骤然变得如同万年寒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牢牢锁住红绡那双已现出些许慌乱的眼睛:“但是,你若真如此做了,那么我下次见到秦刚时……”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那未尽的语意,那冰冷的眼神,比任何恶毒的诅咒、任何血腥的描绘,都要令人心悸,充满了毋庸置疑的死亡宣告。
说完这最后通牒,林风竟像是彻底卸下了所有伪装与负担般,不再去看红绡那变幻不定、精彩纷呈的脸色,也无视了那几乎要将他洞穿、焚毁的冰冷与愤怒交织的目光。
他直接向后一仰,毫无形象地、大喇喇地席地而坐,背靠着那截冰冷潮湿、布满苔藓的断墙,甚至还仿佛很惬意般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仿佛身下不是污秽不堪的地面,而是铺着天鹅绒的软榻。
废弃巷弄内,时间仿佛凝滞。
只有红绡略微急促的呼吸声,以及林风那副老神在在、仿佛吃定了她的模样,在无声地对峙。
红绡脑中飞速权衡着利弊,秦刚那张刚毅又偶尔带着一丝笨拙关切的脸庞,与林风此刻深不可测、手段诡谲的形象交织碰撞。
最终,她银牙一咬,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眼中的怒火与挣扎渐渐被一种冰冷的理智取代。
她抬眸,目光如锥,直刺林风:“好!林风,算你狠!”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但要我蹚这浑水,可以!把你所有的计划、所有的目的,一五一十,原原本本,毫不隐瞒地告诉我!若有半分虚言或刻意欺瞒,这浑水,我红绡半步不蹚!届时,你爱找谁找谁,秦刚是生是死,各安天命!”
见她态度终于松动,林风心中一定,知道最关键的一步已经迈出。
他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收敛,神色变得郑重,对着红绡抱拳,行了一个颇为标准的江湖礼节,沉声道:“红绡姑娘深明大义,林风感激不尽!”
随即,他不再有任何保留,除了自身魔渊之力这个核心秘密,将自己一行人如何进入鸦巢,米晚筝如何因“流云织女梭”与金银台结怨,如何在金银台广场面对钱四海、刃灵、六阶长老围攻,千钧一发之际得幽莲率领夜明组织援手,之后为了偿还这份救命之恩,也为了查清血刃帮与那诡异“魔渊丹药”的关联,如何设计并将其连根拔起的整个过程,条理清晰、细节分明地叙述了一遍。
林风刻意强调了幽莲在金银台危急时刻的仗义出手,以及血刃帮周霸川等人服用丹药后魔化的骇人景象,点明金银台很可能与危害世间的魔渊之力有所牵连的严重怀疑。
红绡安静地听着,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此刻闪烁着思索的光芒,纤细如玉的手指无意识地缠绕着一缕垂在胸前的青丝。
直到林风将前因后果讲述完毕,她才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这其中的惊心动魄与麻烦纠缠一并吐出。
她看着林风,语气带着几分难以置信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吐槽:“你们这几个家伙……从【金刚墟】到【圭臬殿】,再到这无法无天的鸦巢,还真是走到哪里,就把天大的麻烦带到哪里。搅动风云的本事,倒是见长!”
林风闻言,非但不以为耻,反而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我就当红绡姑娘这是在夸奖我了。毕竟,安分守己可查不出魔渊丹药这等祸害!”
红绡白了他一眼,也懒得在这上面纠缠,转而问道:“你那几位形影不离的同伴呢?别告诉我他们放心让你一个人在这龙潭虎穴里晃荡。”
“他们啊,”林风语气轻松,“自然是回了【圭臬殿】的‘辩理坛’,还特意选在人流密集之处露面,招摇过市——当然,也有人假扮成我的模样,混淆视听。目的嘛,无非是让鸦巢这边,尤其是金银台和暗影会,以为我们已经离开,放松警惕罢了。”
红绡是何等心思玲珑之人,追问道:“你方才说,是在‘等鱼’,结果等到了我。我的出现应当是个意外,你原本的计划是什么?总不能真指望我一个‘外人’来帮你破局吧?”
她特意在“外人”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林风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笑道:“红绡姑娘果然心思缜密,明察秋毫。不错,我确实另有安排。我让他们,去搬救兵了。”
“搬救兵?”红绡秀眉微蹙,这个答案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搬什么救兵?”
“硬闯暗影会,救出幽莲,以我们目前几人的实力,并非完全不可能,但代价太大,成功率也难以保证,实乃下策。”林风收敛笑容,正色道,“但是,我们并非没有助力。苏梦璃出身【璇玑阁】,她的那几位师兄师姐,合称‘璇玑七子’,皆是博学强识、术法精妙之辈;风惊鸿来自【无羁原】,在那里结交了不少性情豪爽、实力不俗的勇者同伴;叶茯苓的【百草谷】师姐们,虽精于医道,但救人亦可杀人,手段莫测;还有小米丫头的师父,【流金湾】那位贾四方大师,其人脉与机关术,更是不可小觑……这些,都是我们可以借助和召集的力量。”
红绡听着他报出的这一连串名号和势力,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怀疑之色,嗤笑道:“呵!璇玑七子、无羁勇者、百草医仙、神工匠师……林风,你召集这么一大帮子人,是想直接掀翻了这鸦巢,自己来当这无法之地的山大王吗?”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讥讽,觉得林风此言未免过于夸大,近乎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