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您去哪呢?”
李蓉赶慢车在街上走,现在人多车多,走走停停的,还挺堵。
她就在这时候看见的罗大成,这里离打铁铺可不近,来这办事?
罗大成也听见李蓉叫他了,看了几眼就找到了人。
“嘿,丫头,送完西瓜了?”
前天没回去,他也是昨天才知道街边摆摊的菜贩子得去菜市卖菜,还是李蓉给他说的。
“送完了,快上来,您去哪呀?我送您去。”
在路边勒停了车,叫了罗大成上车。
“从打铁铺过来路可不近,怎么不赶车?这么走不累吗?”
主要是人上年纪了走太多路也不好吧?这话李蓉也不敢说。
“懒得赶,早上人太多了,赶车麻烦,走路过来就当练练脚力,这点路算什么,以前走得比这还远。”
李蓉也不反驳,但她是能坐车绝不想走路。
“绳子给我,我来赶。”
赶车的人变成了罗大成,这下也不用她问去哪里了,他说了也得问他怎么走。
“你的铁盘过几天才能好,好了我带回去给你。”
“哎,行,谢谢大爷。”
思来想去,她还是想要个盘,提前和罗家商量好,另外出钱请林三娘空的时候帮她做粉条。
车拐了几条街,来到一处。
邮驿。
“罗大爷,您要寄信呀?”
“是啊,你在外面等我一下。”
他早上去兑了银票,回来把信和银票用火漆一封,遇到她的时候就是来邮驿的路上,这月生意很好,有人来打了几把好刀,官府买了一批工具,零零散散的卖了好些东西,这个月能多寄点。
“罗师傅,又寄信来了?”
“哎,劳驾。”
“还是寄到武威候府,裴铮裴公子收吗?”
“是是是,劳驾劳驾。”
虽然是普通邮驿,但也有官家出资,管理什么的也很严格,对于常客也都脸熟,尤其这个罗师傅,一月一封,还是京城侯府收信,不敢怠慢。
登记好地址,收件人,把信再封一遍,就算好了。
李蓉见罗大成满面笑容的出来,忍不住开玩笑。
“大爷,又给您孙子寄信了?给孙子寄信就这么开心?瞧把您脸上的褶子都给笑多了!”
罗大成佯装生气,调侃老人!
“你这丫头,褶子还能笑多笑少?胡说。”
“您一直都孙子孙子,给孙子寄信寄钱、收孙子的信,这回又寄了多少?”
她一直想不明白,什么孙子?还要一直让老人给寄钱的?他给孙子寄钱也是偶然一次她在打铁铺看到他没来得及合上的本子才知道。
不是打铁铺的账本,是每个月给孙子寄了多少钱的简易记账本。
好家伙,一个月最少五十,多的时候二百,难怪罗家一直不买地,这拿什么买?除了村里那个院子和城里这个打铁铺,老两口身上估计不剩什么大钱。
罗大成笑着比了一个‘二’。
服了,二百两,这月估计除了正常开支又什么都不剩了吧?
“大爷,您孙子在京城就没有什么活计吗?您这一个月一个月寄钱,您也吃不消啊您这。”
罗大成沉默了一会没接话,高门大户的钱好似和老百姓的钱不一样,他见过侯府的人花钱,这几十百两银只能算零花钱,也许人家都看不上。
叹了一口气的罗大成:“京城?不容易的,这点钱对于他来说估计都没什么用处,我孙子处境艰难,没了娘,只能我老头子操心些咯。”
李蓉更不明白了,什么困境需要这么多银子啊?
她在看见那本账本之后,就一直好奇,害怕露馅谁也没问过,现在这个好奇心把她逼到了顶点。
“大爷,你别怪我冒昧,我一直好奇您孙子,还有您打铁铺的名字。”
玉珍和打铁铺一点都不搭,她猜过玉珍是女性的名字,一开始以为是阿奶的名字,后来听过村里老人叫过阿奶阿凤,又排除阿奶的名字,那么是罗大爷女儿的名字?孙女的名字?总不能是孙子的名字吧?
罗大成不解,咋还好奇他的孙子、还有打铁铺的名字了?以前没听人说起过?
“咋了,有啥好奇的,孙子就孙子嘛,玉珍啊?玉珍是我女儿的名字。”
那问题不就来了?
“您不是只有一个孩子吗?”
罗大成:“是啊,就玉珍一个。”
“那不就是了,女儿?孙子?您女婿是上门女婿?”
“你这不挺聪明的吗?那王八蛋就是上门女婿,我也不怕你笑话,这就是一出一朝龙在天,翻脸不认人的戏码,你想听?”
李蓉点点头。
“那老头子给你讲讲。”
在回打铁铺的路上,李蓉听了一出简短又极具悲伤的故事,英雄救美开场,香消玉殒结束。
故事很狗血,但又实实在在发生在罗家,最后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故事。
罗玉珍,罗大成的独女,远近闻名的打铁匠的女儿,生的花容月貌,却爱上了逃难来的俊俏后生。
后生家里贫穷得紧,带着寡母弟妹逃到晋阳,巧合之下救了被掳走的罗玉珍,罗玉珍自此心悦后生,再就是后生入赘到罗家。
恰逢高祖征兵,后生有些武艺,随军去了,罗大成虽也参军但因为年龄问题和擅长之事,被安排在晋阳锻造兵器,无法一起远征。
后生走了,后来婆婆带着小叔子和小姑子也没有了下落,只有罗玉珍在家苦苦守候。
待天下初定,高祖大封功臣,后生因军功卓着被封将候。
他们一开始都以为人死了,一直到乾元三年,后生才来信,让罗玉珍前往京城,罗大成不放心,带着妻儿都去了。
罗玉珍悲惨的后半生就此开始。
他们到京城后才知道,后生在京城已经又娶妻生子,子都有两岁了,那后生还厚脸皮哄骗罗玉珍,正妻之位仍是她的不变,但为保全侯府脸面,入赘之事不可再提。
罗大成虽不满,但他也无法抵抗一个侯府。
只想劝说女儿放弃,偏女儿又应了,说她不回家,说他们成亲已久,不信后生对她没有感情,他已许她正妻之位,以后会好好对她。
罗大成恨铁不成钢,这明显就是花言巧语,只想让女儿撞了南墙回头,到时再来接她回家。
愿望如此,现实不是。
事实证明,那人就是个畜生。
罗玉珍在京城艰难求生,那人见她就想起入赘之事,时常恼羞成怒,百般羞辱罗玉珍,此时的罗玉珍想求去却发现有了身孕,求到婆母面前,想让婆母放她走,可是曾经极具好脸色的婆母也翻了脸,斥她不知天高地厚,妄想以铁匠之女的身份攀附侯府正妻之位。
罗玉珍身边无时无刻都跟着一堆人,写的信寄不出去,遣人带出去的话也无疾而终。
罗大成收不到一封女儿的来信,几次往返京城都见不到,得到的消息都是女儿不想见他,让他走,以后别再来,罗大成每每都是被气话气走,之后他才知道,那不是女儿说的话。
罗玉珍熬了六年,死在了儿子五岁,天下安定的乾元九年。
罗大成收到消息说女儿病死了,快马赶到京城时,女儿已经下葬好多天,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他想带走孙子和女儿,裴家不愿,事情闹到了京兆府,他最后什么都没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