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圳城，场子里按部就班，胖子把财哥那边的还款计划排得明明白白。
看着账上的数字一点点往上涨，心里稍微踏实了点。
蓝红把场子管得铁桶一样，下面小弟服服帖帖。阿文在外面跑着，打听消息，寻找新的门路。
我没事就去八指叔那里找他下棋，下棋是假，想跟他学东西是真。
这天下午，我刚从八指叔那儿回来，车子还没停稳，胖子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语气有点急。
“哥，你在哪儿呢？赶紧回场子，有事。”
“什么事？”我心里一紧，别是又出什么乱子了。
“孙队长，哦不，现在该叫孙副所长了，他升了，现在是副所长了。”胖子的声音带着点难以置信：“刚得到的消息，调令已经下了。”
孙队长升职了？我愣了一下，这消息有点突然。
“他怎么升这么快？”我一边调转车头，一边问，这里面肯定有事。
“听说跟他最近破的几个案子有关。”胖子压低声音。
“他现在什么态度？”我问。这才是关键。他升职了，权力大了，对我们来说是福是祸？
“还不清楚。”胖子说：“你说要不要请他吃个饭，我们和他一直配合得挺好的。”
后面的话胖子没说完，但意思我懂。
“我在停上，一会再说。”我挂了电话。
回到场子，胖子、张达、蓝红都在办公室等着，脸色都有些凝重。孙副所长升职的消息，显然让他们都感觉到了压力。
他升职了，眼光和欲望肯定会和之前不一样。
“哥，这下麻烦了。”张达皱着眉：“那老小子会不会胃口大开，或者过河拆桥？”
“不一定。”我摇摇头，坐下点了根烟，“他升他的职，我们做我们的生意。只要我们不犯事，他也没理由动我们，而且我们一直都很默契。”
“那咱们怎么办？”张达问。
“等。”我说，“等他先出招。看看他这个新官上任，第一把火会烧到哪里。”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孙副所长没有任何动静。既没有来找我们麻烦，也没有任何表示。
我们这片区，想讨好他的人肯定不少，我也没有第一个去吃螃蟹。有时候讨好不一定是好事。
这天晚上，场子生意正好，人声鼎沸。
我坐在二楼办公室，看着楼下的监控画面，胖子在一旁算着账。
突然，对讲机里传来楼下内保有点紧张的声音：“皮哥，孙，孙副所长来了。”
透过监控，看到孙副所长穿着一身便服，一个人，慢悠悠地走进了场子。
他在大厅里转了转，看了看，偶尔跟相熟的服务员或者客人点点头。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脸上甚至带着点笑意。
但这笑，看在眼里，比不笑还让人心里发毛。
转了几分钟，他径直朝着楼梯口走来。
胖子有点慌：“哥，他上来了！”
“慌什么。”我掐灭烟：“该干嘛干嘛。”
办公室门被敲响。
胖子看了我一眼，走过去开门。
孙副所长站在门口，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皮老板，忙着呢？”
“王所长。”我站起身，脸上挤出笑容：“您怎么有空过来？快请进。”
他走进来，目光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路过，顺便上来看看。你这地方，生意是越来越好了。”
“全靠朋友们捧场，混口饭吃。”我给他递烟：“听到你升职了，兄弟是发自内心的开心，想着等你忙完这几天，一起吃饭。这不，就今天？”
他这次没拒绝，接了过去。我赶紧给他点上。
他吸了一口，吐出烟雾，看着我说：“嗨，就是瞎忙，趁着还没有上任过来转转，上任了，只怕没时间咯。”
我心里琢磨着他说话的语气，今天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暗示以后他不会再管这些事了？
“那肯定，以后管全盘了，哪里还有空管这些小事。”我顺着他的话说。
他摆摆手，像是并不在意。“在哪都是干活，哪里大事小事。”他顿了顿，语气随意：“把你场子管好，别给我惹事，就是帮我的忙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叮嘱，但更像是一种警告和划清界限？
我立刻点头：“王所，你放心，规矩我懂。一定合法经营，绝不给您添麻烦。”
“嗯。”他点点头，把只抽了几口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行了，你们忙，我走了。”
他对于我吃饭的邀请是只字不提，假装没有听见。
我心里也明白了，没再说。
我把他送到楼下门口。看着他背着手，慢悠悠走远的背影，心里琢磨着他刚才那几句话。
“别给我惹事，就是帮我的忙了。”
这话说得很有水平。既撇清了他和我们之间存在的“特殊关系”，又给我们划下了红线——安分守己。同时也暗示，只要我们不越线，他也不会主动来找麻烦。
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一种建立在互相顾忌和利益权衡基础上的脆弱平衡。
回到楼上，胖子他们围过来。
“哥，他什么意思？”张达问。
“意思是，以后各走各路。”我说：“我们规矩做生意，他睁只眼闭只眼。我们要是出了格，他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可能就得烧到我们头上。”
“那，那以前那些，”我知道胖子问的是送茶叶那档子事。
“先停了。”我说：“他刚升职，说不定有很多眼睛盯着说，说不定今天过来就是想说这事，我们别往枪口上撞。”
胖子点点头。
“看来，这孙副所长，是个明白人。”蓝红轻声说。
“嗯。”我应了一声。他确实是个明白人。知道什么事情能碰，什么事情不能碰，也知道怎么在规则内达到自己的目的。
跟这种人打交道，反而比跟那些一根筋的愣头青容易。
孙副所长这一升职，加上他今晚的态度，算是给我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短期内，白道这边的压力，应该会小很多。
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高枕无忧。
这种平衡很脆弱，随时可能被打破。而且，他升了，会有新的队长来接替。
孙副所长升职后，留下的那几句话像道无形的屏障，场子内外都安静了不少。
新来的治安队长姓李，年纪不大，看着挺精神，来转悠过两次，没挑出什么毛病，客客气气地走了。白道这边，算是暂时稳住了。
内部规矩运行了小半年，慢慢成了习惯。
胖子把财哥那边的欠款还得七七八八，账上开始有了结余。
一切看着都挺顺，甚至有点过于顺了。
我照旧每天去找八指下棋，输多赢少，但脑子里的路数越来越清晰。
晚上，我带着张达，照例去会所巡查。
“哥，有点不对劲。”阿文凑过来，压低声音，脸色不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