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
琉的声音如同绷紧的弓弦,在死寂的战场上锐利地划过。每一个音节,都承载着难以想象的重量。
随着这声指令,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艾丝和贝尔的身形已然压至最低,如同两张被拉满到极限的强弓。艾丝手中的“绝望之剑”嗡鸣不止,清冷的银光不再飘逸,而是凝练成一道极致锋锐的细线,缠绕在剑刃之上,周围的空气都因其存在而发出细微的、被切割的哀鸣。贝尔的瞳孔收缩如针尖,周身的气息内敛到近乎虚无,唯有那双紧握的匕首上,暗红色的光芒如同压抑的火山,蕴含着斩断物质本源的决绝力量。他们的全部精神、意志、乃至对“生”的渴望,都已凝聚在这尚未发出的雷霆一击之中。
无咎站在他们身前,那面镶嵌着微弱心跳光芒的盾牌“不动的壁垒”,被他重重顿在破碎的地面上。他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看那即将降临的毁灭,而是将全部的心神沉入体内,沉入那与某位女神命运交织的源头。
“赫斯提亚…大人…”
温暖的炉火,女神带着信赖的微笑,那个可以称之为“家”的角落……影像在他心间飞速闪过。
“……这就是……我回家的路!”
信念,化为实质的力量!
原本如同温暖潮水般笼罩着残存阵地的金色治愈光辉,在这一刹那,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倒卷之声!所有的光芒,所有的生机之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着无咎身前疯狂汇聚、压缩!
不再是柔和的庇护,而是极致的守护!
一道凝实如琉璃、厚度不过寸许、却散发着亘古不动般坚固波动的金色光罩,骤然成型,将艾丝与贝尔牢牢地庇护在其后。光罩之外,是规则紊乱、充满毁灭气息的混沌世界;光罩之内,是仅存的两道锋芒,是通往未来唯一的希望!
代价,瞬间显现。
无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承受着整个世界的重量。殷红的鲜血再次从他的七窍中汩汩流出,但他恍若未觉。更令人心悸的是,一道道淡金色的、复杂而神圣的纹路,如同燃烧的烙印,自他皮肤下浮现,并且发出了细微却清晰的、“咔嚓咔嚓”的碎裂声!那是神格契约的本源纹路,此刻,正因这超越极限的负荷而濒临崩溃!他在透支的,不仅仅是力量,更是与女神相连的生命根基!
也就在这绝对防御成型的瞬间,混沌吞噬者的攻击,到了。
不再是单一属性的规则扭曲,而是空间撕裂与物质湮灭的复合打击!
左侧,空间如同被打碎的镜子,呈现出无数扭曲、锋利的裂痕,无声无息地蔓延而来,所过之处,一切存在都被切割、分解成最原始的粒子。右侧,一片深邃的、连光线都无法逃逸的绝对黑暗缓缓推进,那是物质结构被彻底瓦解、归于虚无的象征。
两股代表宇宙终极毁灭的力量,如同合拢的巨钳,向着那小小的金色光罩,以及光罩后的三人,碾压而下!
毁灭的狂潮与不动的壁垒,悍然对撞!
轰隆隆——!!!
这一次,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崩地裂!恐怖的冲击波呈环形向外疯狂扩散,将地面掀起数米高的土浪,远处残存的联军战士们即便有阵型防护,依旧被吹得人仰马翻!
金色光罩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呻吟,光芒剧烈地闪烁、明灭,仿佛随时都会破碎。但,它终究是挡下了!那凝实如琉璃的光壁,死死抵住了空间裂痕的切割与物质湮灭的侵蚀,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礁石,巍然不动!
光罩之内,艾丝和贝尔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空间裂痕在光罩表面划出的刺眼火星,能感受到物质湮灭带来的、连灵魂都要冻结的寒意。但他们脚下的土地,完好无损!
而无咎,作为这绝对防御的支撑点,成为了所有冲击的直接承受者。他如同暴风雨中的一棵孤树,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向外渗出血珠,那金色的神纹碎裂声越来越密集,但他抵着盾牌的身躯,却没有后退半步!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混沌吞噬者的胸口,那里,两团核心的光芒因为能量的极致输出,正在剧烈地波动、震颤,光芒的强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就是现在!
“能量过载达到峰值!” 琉的嘶喊声穿透了爆炸的轰鸣,她的精灵眼因为过度负荷,眼角崩裂,流下两行血泪,但她依旧死死锁定着目标,“停滞期即将出现!三!”
所有人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二!”
残存的联军战士们,发出了最后的、决死的怒吼,向着周围再次涌上的怪物潮,发动了自杀式的反冲锋!他们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那最终的闪光,扫清最后一丝可能的干扰!
“一!”
“就是现在——!!!”
“吼——!”
“艾丝!贝尔!看你们的了!” 莉娜将最后一点魔力化作鼓舞的光环,罩向那两道即将射出的箭矢!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剥离。
“嗖——!”
“嗤——!”
两道身影,化作了两颗决绝的流星!
艾丝人剑合一,整个人都融入了一道撕裂虚空的银色闪电之中!她的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倒映着的,是格朗·石拳湮灭前的怒吼,是所有牺牲同伴的背影,以及……斩开这绝望黑暗后,那或许存在的、一丝微弱的未来之光!她的目标,左核心——空间之核!
贝尔的速度更快!“英雄愿望”在这一刻燃烧到了极致,甚至超越了他肉体的负荷!他化作了一道燃烧生命的白色闪电,空气在他身后拉出尖锐的音爆云!他心中无声地呐喊着:敢死队们……还有格朗大叔!所有人死亡的面孔在他心中闪过,最终凝聚成一股无坚不摧的信念!他的目标,右核心——物质之核!
混沌吞噬者显然感受到了这致命的威胁!在那双核心因过载而即将陷入短暂停滞的前一刹那,它发出了震彻整个地下城的、混合着愤怒与一丝惊惶的无声咆哮!庞大的身躯剧烈扭动,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无序、旨在将周围一切规则都彻底崩坏的毁灭性能量,以它为中心,如同超新星爆发般,猛然炸开!
这是它最后的、无差别的反扑!
“呃啊——!” 无咎发出了痛苦到极致的闷哼!绝对防御光罩在这规则崩坏的冲击下,发出了刺耳欲裂的破碎声!光罩表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他体表的金色神纹,大片大片地崩碎、消散,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全身的伤口中涌出!但他双眼赤红,牙龈咬碎,凭借着顽石般的意志,硬生生撑住了那即将彻底碎裂的光罩!
“给我……顶住!!!”
就是为了这一瞬!为了那归途的希望!
就是这一瞬!
银色的闪电与白色的惊雷,一左一右,精准无比地……同时……刺入了那因能量停滞而防御降至最低的双核心!
时间,仿佛真的静止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对冲的轰鸣。
只有一声轻微得如同琉璃碎裂的……
“咔嚓……”
“咔嚓……”
两声几乎重叠的脆响,从混沌吞噬者那庞大的身躯内部传来。
它胸口那两团代表着空间与物质本源、不断旋转的核心之上,同时出现了一道清晰的、并且正在飞速蔓延的裂痕!
下一刻……
“嗷嗷嗷嗷嗷——!!!”
一股蕴含着无法形容的痛苦、暴怒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恐的精神咆哮,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战场!这是混沌吞噬者诞生以来,第一次发出如此“情绪化”的哀嚎!
它的庞大身躯如同触电般剧烈地痉挛、扭曲,原本稳定的形态开始崩溃,散发出极度不稳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爆炸的毁灭性能量!
成功……了?
在核心被击中的瞬间,艾丝和贝尔便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源于核心破碎的反冲力狠狠炸飞!两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抛飞,鲜血狂喷,在空中划出两道凄厉的弧线,重重砸落在远处的废墟之中,生死不明。
而几乎在两人被炸飞的同时……
“砰!”
无咎身前的绝对防御光罩,终于彻底破碎,化作漫天金色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他再也支撑不住,单膝重重跪地,全靠那面布满裂痕的盾牌支撑着,才没有完全倒下。但他头一歪,彻底失去了意识,气息微弱得如同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只剩下那庞大的、正在不断扭曲、膨胀、散发出令人心悸的不稳定能量的混沌吞噬者残骸,如同一个被点燃了引信的、足以毁灭一切的炸弹。
莉娜和琉互相搀扶着,从掩体后站起,呆呆地看着远方那末日般的景象。
成功了……吗?
核心确实被击破了。
但是……这仿佛要拉上整个世界陪葬的最终反扑……
胜利的希望,与同归于尽的决绝,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交织在每一个幸存者的眼中。
通往“归途”的路,真的……打开了吗?
还是说,这仅仅是通往最终毁灭的……最后一段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