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狼发出一声无声却撼动心魄的咆哮,带着碾压一切、吞噬一切的气势,四肢猛地蹬地,庞大的身躯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朝着气息尚未平复的叶先猛扑过来,速度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叶先刚刚施展完“乾坤朗照”,体内正气为之一空,气息不免有些紊乱,胸口剧烈起伏,但他眼神依旧冷静如冰。面对如山岳般倾轧而来的恐怖巨狼,他毫不畏惧,猛地拔出深嵌入地面的铁尺,尺身金光虽稍显黯淡,却依旧坚定!在铁尺金光与巨狼闪烁着幽光的獠牙即将碰撞的瞬间,他身体突然如同鬼魅般向下一矮,不是选择硬撼这显然力量远超之前的攻击,而是巧妙地一个滑步,身形几乎贴地,从巨狼扑击的下方、那散发着浓郁恶臭的腹部下方险之又险地掠过!同时,他手中铁尺的尺尖借着身体前冲的惯性和巨狼扑击带来的狂暴气流,顺势在巨狼由高度凝练的怨气黑雾构成的腹部一划!
“嗤啦!”
金光与凝实的黑雾剧烈摩擦,发出如同烧红的铁块放入冰水中的刺耳声响,虽然未能彻底破开巨狼的防御,尺尖传来的反震力让叶先手臂发麻,却也在那黑雾腹部留下了一道燃烧着微弱金色光焰的灼热伤痕,阻止着伤口的瞬间愈合。而叶先则借着这一划产生的微弱反弹之力,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腾空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而迅疾的弧线,目标直指半空中因全力操控巨狼而精神高度集中、略微分神的黑袍人本体!
“死!”
叶先吐气开声,声如炸雷,将体内残存的力量大部分毫无保留地灌注于铁尺之上,尺身原本有些黯淡的金光再次凝聚,如同实质的火焰般燃烧起来,他整个人与尺仿佛化为一体,如同离弦之箭,又如同坠落的流星,直刺黑袍人那被黑雾缠绕的心口!这一击,快如电光石火!准如鹰隼捕食!狠如泰山压顶!汇聚了他此刻全部的精气神与不屈的意志!
“铛——!!!”
一声如同洪钟炸裂、又像是两件神兵猛烈撞击的巨响,在广场上空轰然炸开!
铁尺那凝聚了叶先全力、燃烧着金色光焰的尖端,在距离黑袍人心口尚有半尺距离时,竟被一层突然浮现的、凝实无比、仿佛黑色水晶般的屏障死死挡住!尺身传来的反震之力巨大无比,如同撞上了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震得叶先手臂瞬间彻底麻木,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气血剧烈翻涌,喉头一甜,一口鲜血险些当场喷出!
而就在他这志在必得的一击受阻、身形在空中微微一顿、露出巨大破绽的刹那,下方那头腹部带着金色灼痕的巨狼已然回身,一只由纯粹怨力凝聚的、硕大无朋的狼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五指锋利的爪刃闪烁着寒光,朝着他毫无防备的后背狠狠扫来!叶先身在半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根本无法完全避开这蓄谋已久的致命一击!
“噗!”
狼爪结结实实地扫在他的后背之上!他仓促间凝聚起的护体平恶正气剧烈波动,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瞬间被撕裂!衣衫瞬间破碎,四道深可见骨、皮肉翻卷的血痕赫然出现,鲜血立刻如同泉涌般汹涌而出,染红了他背后残破的衣物,更有点点血珠洒落在下方的焦土之上。
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他的神经,叶先闷哼一声,身体被这股无可抵御的巨力拍得向前踉跄飞跌,如同断线的风筝,重重地摔落在数丈之外的地面上,又翻滚了几圈才勉强停下。他单膝跪地,用铁尺死死支撑着身体,才没有彻底倒下。后背火辣辣地疼,仿佛有烙铁在灼烧,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带来钻心的刺痛,气息也变得粗重而紊乱,嘴角那抹鲜红,终究是抑制不住,缓缓溢了出来,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呵呵……哈哈哈!没力气了?黔驴技穷了?”黑袍人看着叶先狼狈不堪、重伤呕血的模样,发出得意而猖狂的狞笑,那笑声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充满了胜利在握的愉悦,“平恶使者的血肉,蕴藏着正道之气,果然比那些凡人更加滋补!吞噬了你,我的魔功必将再进一步!”他掌心黑雾再次暴涨,如同两个小型的黑色漩涡,广场四周那些被叶先之前净化击溃、尚未完全散去的魔魂碎片,以及更远处那些匍匐的普通灰影,仿佛受到了君王无可抗拒的召唤,疯狂地向着他掌心的漩涡汇聚而来,迅速被压缩、聚合!
眨眼间,一尊高达三丈、由无数扭曲痛苦的面孔、断裂的肢体影像和浓稠如浆的怨念碎片强行糅合而成的巨大傀儡,出现在叶先面前!这傀儡没有明确的五官,只有一个模糊狰狞的巨人轮廓,通体漆黑,表面如同沸腾的泥沼,不断有痛苦的面容浮现又湮灭。它缓缓举起由碎石、断骨、破碎兵刃和最为精纯的怨气凝聚而成的、如同房屋般大小的拳头,带着毁灭一切、碾碎一切的恐怖气势,搅动着周遭的空气,形成肉眼可见的黑色涡流,朝着半跪于地、似乎已无力反抗的叶先,当头砸下!拳头未至,那恐怖的风压已经让叶先周围的空气彻底凝固,地面上的碎石瓦砾都在微微震颤、跳跃,仿佛承受不住这毁灭性的压力。
阴影彻底笼罩了叶先,死亡的危机感前所未有的强烈,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他的喉咙。
然而,就在这绝境之中,就在那巨拳即将把他连同下方大地一同砸成齑粉的瞬间,叶先望着那遮天蔽日、充斥着他整个视野的黑暗,沾着血迹的嘴角,却缓缓地、异常清晰地勾起了一抹奇异的弧度。那并非绝望的笑,也并非认命的苦笑,而是一种洞悉本质后的明悟、一种舍身取义的决绝、甚至带着一丝……对眼前这看似强大无比力量的、深深的嘲讽?
他将横于胸前的铁尺微微调整了一个角度,并非格挡那落下的巨拳,更像是某种古老仪式的起手,某种与内心、与信念沟通的桥梁。他甚至缓缓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染血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仿佛彻底放弃了抵抗,将一切都交给了命运。
但下一刻,异变陡生!
他周身原本因重伤和力竭而有些黯淡、摇曳不定的金色光芒,陡然间如同回光返照,又像是沉睡的火山猛然爆发,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到令人无法直视的璀璨光芒!那光芒纯净、浩大、温暖,仿佛蕴含着一整个世界的生机与希望,甚至穿透了他破损的衣物、流淌的鲜血和满身的尘土,将他整个人映照得如同由内而外、由纯粹光焰构成的黄金神像!连他黑色的发丝,都仿佛根根浸染了流动的金辉,在狂暴的拳风中飞扬!
“平恶之道,从不是靠力气。”
他的声音平静而清晰,不再有丝毫沙哑与疲惫,带着一种穿透物质、直抵灵魂本源的力量,在这被死亡与怨念笼罩的广场上清晰地回荡,每一个字都如同玉珠落盘,敲击在人心最深处。
“是靠心!”
最后三字,不再是声音,而是如同九天惊雷,在这方天地间轰然炸响!
“心”字出口的瞬间,横于胸前的铁尺爆发出如同太阳核心般刺目欲盲的光芒!一道凝练到极致、仅有手臂粗细、却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力的金色光柱,如同破开永夜的第一缕绝对光明,又如同至高神明降下的审判之剑,自铁尺上喷射而出!它不是扩散,而是极致的凝聚!是毫无花巧的贯穿!
“噗!”
一声轻响,如同利刃刺穿败革。
那看似无可匹敌、凝聚了万千怨念的巨拳,在这道凝聚了叶先全部意志、全部信念、全部“心”之力量的净化光柱面前,如同遇到了克星中的克星,被轻易地、毫无阻碍地一穿而过!光柱过处,巨拳瞬间崩解,构成拳头的怨气、碎石、断骨如同被投入炼狱之火,发出凄厉的哀鸣,迅速消融湮灭!光柱去势丝毫不减,在空中划过一道笔直得仿佛能分割光暗的轨迹,精准无比地绕过那崩溃的巨拳,射向那尊巨大傀儡后方,悬浮于半空、脸上刚刚浮现出惊愕之色的黑袍人!
黑袍人眼中的绿光第一次露出了惊骇欲绝、难以置信的神色,他疯狂地、不惜代价地催动周身所有的黑雾,在身前布下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如同黑色水晶城墙般的屏障,试图阻挡这完全超乎他理解的一击!然而,那层之前坚不可摧、连叶先全力一击都能挡下的黑雾屏障,在这道凝聚了“心”之力量的净化光柱面前,如同阳光下的肥皂泡,被轻易洞穿、瓦解,连片刻的阻挡都无法做到!
“不——!!!”一声充满了极致不甘、怨毒以及一丝或许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对纯粹光明恐惧的嘶吼,从黑袍人口中爆发出来。
光柱精准无比地钉入了黑袍人的心口!那缠绕他身躯、仿佛是他力量源泉的黑雾,如同遇到了绝对的天敌,发出了绝望的“滋滋”哀鸣。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那不断扩大的、散发着纯净温暖金光的空洞。那金光如同最炽烈的圣焰,在他体内迅速蔓延、燃烧,所过之处,缠绕他身躯的浓稠黑雾如同被净化洗礼,迅速消散,露出其下若隐若现的、干瘪枯槁的躯体轮廓。他眼中的绿光剧烈地、疯狂地闪烁了几下,充满了滔天的怨恨、不甘,以及一丝在最终湮灭时刻或许出现的、对过往一切的茫然,随即,如同风中残烛,猛地跳动了一下,彻底熄灭。
黑袍人的身体,从被击中的心口开始,迅速化作缕缕精纯的黑烟,如同被万丈阳光驱散的浓郁晨雾,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几个呼吸间,便彻底消散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随着超魔使者的彻底湮灭,那尊失去了力量核心的巨大怨气傀儡,举在半空的残破手臂瞬间彻底崩散,庞大的身躯也随之轰然瓦解,重新化作无数混乱、驳杂、失去了主导的魂魄碎片光点,如同漫天飞舞的、黯淡的萤火虫。而那些残余的、依旧列队环绕在歪斜钟楼下的魔魂士兵,也如同被剪断了所有提线的木偶,瞬间停止了所有动作,僵立在原地。紧接着,它们的形体开始崩溃,化作更加密集的、闪烁着微弱白光的光点,脱离了黑暗与怨念的束缚,缓缓升腾而起,如同一条倒流的星河,飞向那片渐渐被晨曦染成亮白的夜空,场面一时凄美而悲壮。
叶先拄着铁尺,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拉扯着风箱,牵扯着后背和肩头深可见骨的伤口,带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额头上布满了冰冷的汗珠,与血污混合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脸色因大量失血和力量的极度透支而显得苍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肩头的血液已经浸透了半边衣衫,顺着臂膀流淌,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晕开一小朵、一小朵刺目而哀婉的红梅。
但他站直了身体,尽管有些摇晃,却异常坚定。铁尺上的金光渐渐内敛,最终恢复成那柄看似平凡无奇、甚至有些陈旧的铁尺,只是尺身上沾染的、尚未干涸的血迹,在清晨微冷的风中,迅速变得暗红、凝固。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座依旧歪斜、但塔顶缠绕的浓稠黑雾已然彻底散去的钟楼,又环视了一圈这片浸透了十万生灵血泪与痛苦的废墟。目光所及,唯有焦土、断壁与升腾消散的魂光。然后,他转过身,迈着虽然缓慢、虚浮,却每一步都异常沉稳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踏过满地的狼藉,向着永安城那洞开着的、象征着死亡与终结的城门走去。
当他终于踏出那座如同巨兽残骸般的城门时,第一缕真正的、毫无阻碍的朝阳,恰好跃出了远方的地平线,万道金光洒满疮痍的大地,也为他那染血、破损、却依旧挺直的背影,镀上了一层温暖而悲壮的光边。他没有回头,身影在金色的晨曦中,逐渐模糊,最终彻底消失在通往远方、那或许依旧充满未知、却必然蕴藏着生机的官道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