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魔使者苍白的手指捻动着,一道暗红色的复杂符文在他掌心如活物般流转。
“你看,”他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这些被凡人奉若神明的存在,究其根本,不过是我符文法则下的囚徒。失去了神力支撑,他们甚至连一朵像样的浪花都掀不起来。”他的目光扫过下方绝望的渔民,如同俯瞰蝼蚁。
叶先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握紧了背后“破邪”长刀的刀柄。他能感受到天地间弥漫的海神溃散后的神力碎片,它们像无数失去方向的萤火,想要重新汇聚,却被一张无形无质、由无数细微符文构成的巨网牢牢困住,徒劳冲撞。这股封印之力,对依赖规则和信仰的神明而言,是天敌般的克星。
“你的封印术,对依赖规则和信仰的神明有效,”叶先终于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金石之音,穿透风浪,“对我,未必。”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动,如离弦之箭射向阴沉天幕。破邪刀出鞘,带起的并非刺眼寒光,而是一道璀璨温暖的金色光芒。这光芒源自无数被他拯救过的生灵,其内心最真挚的感激与生存信念,纯粹,炽热,蕴含着对“生”最本真的渴望与守护。
超魔使者冷哼,双臂张开,数道暗红符文如毒蛇般窜出,交织成覆盖小半天空的巨网,当头罩下。符文巨网所过之处,空气凝固,光线扭曲,散发出窒息的压迫感。
叶先不闪不避,手腕一沉,信念之力奔涌,刀刃金光暴涨,如流水寻隙,身影一闪,竟硬生生穿透了符文罗网!
“不可能!”超魔使者瞳孔骤缩,脸上首次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云层间的战斗彻底爆发。超魔使者结印如飞,三道覆盖符文的漆黑锁链刁钻缠向叶先脚踝,同时,袍袖下右手悄然捏出一枚结构极其复杂的菱形符印。
就在叶先挥刀斩断锁链的刹那,菱形符印被闪电般弹出。
符印迎风便长,爆发出刺目猩红光芒,化作由流动符文构成的坚固囚笼,将叶先困于中央。内壁符文闪烁,不断侵蚀、压制他周身金光。
叶先足尖在能量激荡的囚笼内壁轻点,身体借势如陀螺腾空翻转。破邪刀划出完美金色半圆,凝练如实质的刀光,精准斩向囚笼顶端一个能量流转略显滞涩的衔接点——正是其最薄弱之处!
“锵——!”
囚笼崩解,化作漫天红黑光点。叶先身影借爆炸冲击,以更快速度直扑超魔使者面门,刀风凌厉,似要撕裂云层。
超魔使者急侧身闪避,刀锋擦袍而过。交错瞬间,他指尖如鬼魅在叶先肩甲一划。一道暗红细微符文如跗骨之蛆,无声贴附。
叶先肩头一沉,阴寒气息透甲而入,试图冻结血脉力量。他冷哼,信念之力轰然爆发,反手一刀逼退对手,运力震肩,“噗”的一声,将那阴损符文震作黑烟消散。
久攻不下,超魔使者眼中焦躁与狠厉闪过。他狂笑着双臂高举,猛地按向下方汹涌东海!
“嗡——!”
奇异共鸣响起,无数密密麻麻的暗红封印符文,如同被召唤的鱼群,自深邃海水中浮升。它们引动了整片东海的水汽、波涛,甚至海洋本身的磅礴力量,将其尽数转化为封印介质。一个庞大无比、笼罩整片战场的“万灵锁”大阵,骤然成型!
叶先周身一紧,如陷无形深海,四面八方涌来巨力,要将他每一寸肌肉、每一分力量彻底锁死、凝固。衣角、甲片边缘,已悄然沾染不祥暗红,封印之力如墨入清水,迅速蔓延。
面对这连天地自然之力都能封禁的绝杀之局,叶先眼中却无丝毫慌乱。他闭上双眼,意识沉入内心最深处。刹那间,无数画面闪过——灾难中父母护住孩童的决绝,幸存者相互扶持的温暖,神明被封印前看向他时,那充满托付与不甘的最后眼神……最终汇聚成一股灼热的、无法被禁锢的力量。
“恶,生于心,亦灭于心。”叶先猛然睁眼,眸中光芒如划破黑暗的晨星。破邪刀发出清越悠长、直上九霄的嗡鸣,似在回应世间一切向善的呼唤。“你的封印能锁住天地神力,能困住规则法理,却永远锁不住人心向善的执念,封不住这世间对光明最本能的渴望!”
他不再对抗无处不在的封印压力,而是将全身心、将所有闪耀的信念碎片,毫无保留地灌注进破邪刀。刀刃金光不再仅是光,而是化作一道实质般的、蕴含无穷生机与守护意志的信念光柱,冲天而起!
“嗤——!”
如热刃切雪,信念光柱与“万灵锁”封印之力剧烈冲突、消融,硬生生在那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封印大阵上,撕开了一道清晰裂口!
超魔使者正全力维持大阵,阵法被强行撕裂带来的反噬让他身形一滞,脸上涌起不正常潮红,眼中充满惊骇。
这一瞬破绽,已然足够!
叶先身形如电,顺信念光柱开辟的通道疾射而出,瞬移至超魔使者身前。破邪刀化金色闪电,无惊天声势,唯有精准到极致的决绝,直刺而出——目标,魔袍下,心口的位置。那里,不仅是他生命核心,更是他一身魔力和所有封印术的力量源头!
“噗!”
刀尖入体,无血溅出。暗红符文在超魔使者胸前猛亮,随即如破碎琉璃,发出连绵碎裂声,瞬间崩溃。笼罩天地的“万灵锁”大阵,如失支撑的沙堡,暗红符文潮水般退散。
被封印各地、气息奄奄的众神,此刻同时感受到束缚消失,精纯神力如百川归海,自虚空中回归神位。天空仿佛响起无数威严而欣慰的叹息。下方,东海巨浪以肉眼可见速度平息,海水渐归蔚蓝。那半截断裂的海神神像,石身嗡鸣,无数光点从四方汇聚,断裂处缓慢愈合,虽未复旧观,但神像眼中,已重新亮起温和璀璨的灵光,注视重归安宁的海域。
超魔使者踉跄后退,黑袍如燃尽灰烬片片消散,露出一张异常年轻却苍白的面孔。他低头看着心口无法愈合的空洞,又看向收刀而立、气息平稳的叶先,眼中充斥扭曲的不甘与深深困惑。
“我明明……能封印神明……为何……败于你手……”
叶先目光扫过下方开始焕发生机的海岸,看着渔民脸上重新燃起的希望,平静答道:“因为你封不住的,是这世间最本真、也最坚韧的东西——正义。它不在云端,而在人心。”
超魔使者张嘴欲言,身体却从边缘开始化作飘散黑灰,最终彻底消散在重新洒落海面的阳光中,未留痕迹。
海面风柔,阳光穿透散去的云层,在浪尖洒下碎金。断裂神像静立,眼中灵光温润,似在默默送别。
叶先归刀入鞘,破邪刀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颤,似在共鸣,诉说着永恒真理。他最后看一眼恢复平静的大海,转身,步履坚定地朝远方,朝下一个需要他的地方走去。
邪不胜正,从来非因神力无边或法则森严,而是因这茫茫人世,总有如他一般的人,愿为心中对善良与公正的坚守,执刀前行,万死不辞。海神敖钦被封印前感受到的那丝微弱波动,正是这永不磨灭的信念之光,它或许迟来,却从未缺席。而这,正是任何封印术都无法禁锢的、人间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