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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从长兴镇往西,一路上倒是很顺利。

只看见几个地方虽然摆着路障,却没有团丁收费。

连高大叔都有些奇怪起来。

“GR的王家兄弟今天是发了善心不成?”

车一路开到虢镇才遇到一个关卡。

里面只有三个团丁。

团丁头目一看是高大叔,笑着让手下拉开路障放行。

高大叔从车窗里探出头,扔给团丁头目一包烟。

“李老三,今天是怎么了?连过路费都不收?”

那个姓李的团丁头目摆摆手:

“今天三团长娶亲,上面通知普天同庆,哥几个还得了赏钱和酒肉。

怎么,不收你的路费你还不高兴啊!”

“高兴!高兴!你几个乐呵着,我赶紧回去送货去!”

高大叔赶紧离开了关卡,走远了才狠狠地朝车窗外吐出一口痰:

“不知道谁家女娃又进了狼窝!tLL的,今年都祸害了三个女娃了!

老天爷咋还不收了这帮祸害!”

车灯照射着二米外的大路,可能是白天刚下过雨,只听见车子碾过水坑溅出水花的声音。

夜幕如墨,泼洒在辽阔的西府大地上。

抬头望去,深邃的夜空中繁星点点,每一颗都像是被精心打磨过的钻石。

闪烁着清冷而遥远的光芒,它们密密麻麻地铺陈着,仿佛一条缀满碎钻的黑色丝绒幕布,将整个天空映衬得格外高远而神秘。

四下里,是死一般的寂静,没有虫鸣,没有风声,仿佛连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只有偶尔掠过鼻尖的、带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微凉夜风,才让人感觉到一丝生机的存在。

就在这片沉寂之中,远处的村落里,偶尔会传来一两声犬吠。

那犬吠声隔着沉沉的夜色和空旷的田野,显得有些模糊和遥远。

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信号,短暂地划破了这无边的静谧,却又在瞬间被更深的寂静所吞噬,反而更衬托出此地的荒僻与孤绝。

秦云静静望向窗外,望着眼前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心中百感交集。

这与他记忆中的西府,简直是判若两地。

他记忆中的西府,夜晚虽也有星空,却被漫天的灯光映衬的失去了光芒。

那时的村庄,夜晚总是热闹的,家家户户的窗户透出温暖的灯火。

公路边有商店或者烧烤摊就是深夜都还亮着炽热的灯光。

田埂上有晚归的农人哼着不成调的歌谣,池塘边蛙鸣阵阵,草丛里虫声唧唧,交织成一首充满烟火气的田园交响曲。

那份温馨与喧嚣,是他心中最温暖的底色。

可如今,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稀疏的村落里,灯火零星,再无往日的热闹景象。

只剩下这空旷的田野和偶尔响起的、带着几分警惕与不安的犬吠声。

秦云轻轻叹了口气,这也是历史的进程使然吧。

他知道,自己记忆中的那个西府,或许真的只能存在于回忆里了。

当卡车的引擎发出最后一声沉重的喘息,缓缓停靠在同盛和货场时。

秦云看了看从怀中摸出在杂货店购买的那块旧怀表。

指针正对着亥时刚过,刚过晚上十点。

秦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感谢了一下刚熄火从驾驶室跳下来的高大叔:

“高大叔,今晚真是太谢谢您了。”

高大叔摆了摆手,瓮声瓮气地说了句:

“举手之劳,天晚了,你自己小心些。”

就指挥着等着卸货的工人卸货去了、

秦云目定了定神,辨明了方向,便迈开脚步,朝着东南方走去。

脚下的路渐渐从柏油路变成了坑洼不平的土路,两旁是萧瑟的农田和稀疏的树木,夜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更添了几分孤寂。

秦云的思绪却异常清晰。

早在途经路卡时,便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王家的三团长今晚要娶亲,连路卡的人手都被抽调筹备喜事上去了。

如此一来,王家上下今晚必定是忙得不可开交,守卫的心思多半也放在了庆典上,对于其他事情的戒备,无疑会比往日松懈许多。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大事,王家的核心人物,也就是王家兄弟三人,今晚必定都会齐聚在八鱼镇的王家庄老宅。

“真是天助我也!”

秦云心中暗道。

他这次时间有限,能够最快达成目的,如果杨氏父子真的有难,他便尽可能解救杨氏父子。

趁着王家庄今晚戒备松懈,人员众多的时候,他也好浑水摸鱼。

前世在西府生活了三十多年。

八鱼镇的方位如同掌上观纹般清晰。

那地方,他太熟悉了——

过了渭河南岸,沿着蜿蜒的河道向东约莫十里,在那巍峨的堡子山北麓,便是八鱼镇的所在。

然而,这份熟悉并非源于今生的踏足,而是来自他遥远的前世记忆。

在那个时代,八鱼镇是一片庞大而现代化的工业基地——

赫赫有名的宝钛工业园。

前世的自己,作为一名资深的户外探险爱好者和小有成就的器材供应商,与宝钛集团旗下的几家精密加工厂有着颇为密切的生意往来。

他至今还记得自己亲手设计、由宝钛下属一家以军工标准着称的厂子为他量身打造的那套顶级攀岩装备。

那套装备,凝聚了当时最先进的钛合金材料工艺与人体工程学设计的精髓。

每一个卡扣、每一根绳索、每一片护具,都闪耀着冷冽而精致的金属光泽。

不仅外观极具现代美感,握在手中更是轻盈得不可思议,仿佛没有重量。

但它的强度却高得惊人,足以承受数倍于人体的重量而丝毫无损,更兼具了优异的防腐蚀性能,无论在潮湿的岩壁还是咸涩的海边,都能保持稳定的性能。

只可惜,命运弄人,一场突如其来的穿越,将他带到了这个陌生的时代。

而那套他视若珍宝的攀岩装备,却被永远地留在了那个喧嚣的现代世界。

每当想起此事,秦云心中总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遗憾与怅惘。

穿越,这本身就是一件玄之又玄、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事情。

秦云苦笑一声,暗自思忖:这大概就是老天爷的随机玩笑吧,谁又能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至于穿越时能带些什么,又岂是他一介凡人能够掌控和选择的?

一切,似乎都早已在冥冥之中注定。

渭河渡口,晚风裹挟着水汽,带着一丝初秋的凉意。

晚上常规是不摆渡的。

老艄公连连摆手,说是这些天河里水深浪大,水中有从上游飘下来的木头石块。

危险性太大,让秦云明天一早过来渡河。

秦云紧了紧身上略显单薄的粗布褂子,从怀中摸出一块“袁大头”,递给了摆渡的老艄公。

说是有急事需要赶紧过河。

老艄公接过银元,在昏黄的油灯下用指甲盖轻轻刮了刮,又吹了口气放在耳边听了听。

确认是真家伙后,才咧开缺了门牙的嘴,点了点头。

看在银元的份上,让秦云上船,驾着小小的木船奋力向对岸划去。

船桨搅动着浑浊的河水,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秦云站在船头,望着两岸逐渐模糊的芦苇荡,心中五味杂陈。

几分钟后,终于踏上南岸坚实的土地,秦云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野草气息的空气,习惯性地抬头向南望去。

秦岭山脉如一条沉睡的巨龙,横亘在远方的天际线上,墨色的轮廓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雄伟。

“虽然这世道回到了以前模样,但这山的骨架,总还是老样子吧。”

秦云喃喃自语,眼神中带着一丝对过往的追忆,也有着对现实的坚韧。

前世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户外探险者,秦岭是他最熟悉的 playground。

那些翻山越岭、辨别方位、寻找水源的经验,此刻成了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他眯起眼睛,在连绵起伏的山峦中仔细辨认。

很快,他的目光就锁定了一个特殊的山形——堡子山。

它不算最高,却因其独特的平顶和相对独立的位置,在群山中显得格外醒目。

而最让他确定的,是堡子山脚下那道被岁月和水流冲刷出来的巨大峪口,虽然植被或许比记忆中更茂密些。

但那开阔的形态,那两侧陡峭的山壁,分明就是后世他曾多次穿越的“浅水峪”!

“找到了!”

秦云心中一喜,八鱼镇,就在那峪口的冲积扇下。

精神为之一振,秦云不再犹豫,辨明方向,迈开大步朝着记忆中八鱼镇的方向走去。

脚下的土路坑洼不平,时有碎石和杂草牵绊。

他走得很快,步伐稳健,这得益于他常年练武的体魄和野外生存的警觉。

夜色渐浓,星斗稀疏地出现在墨蓝色的天空中,偶尔有几声狼嚎从远山传来,更添了几分荒寂与不安。

大约疾行了半个多小时,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了大地。

就在秦云感觉有些疲惫,正准备找块石头歇脚时,前方那片原本应该是漆黑一片的峪口下方,却赫然出现了一片耀眼的光亮!

那光芒在周遭无边的黑暗中显得如此突兀,如此不合时宜,仿佛是黑夜里的一座孤岛。

“嗯?”

秦云心中一动,借着夜色和路旁树木的掩护,快步向光亮处靠近。

越往前走,光线越是明亮,空气中也开始弥漫开一股浓郁的酒肉香气,与这山野间的清新气息格格不入。

这与周边村庄普遍的破败、沉寂形成了鲜明的、甚至有些刺眼的对照。

“不用问,这么大张旗鼓,灯火通明的,肯定就是那个三团长在办‘喜事’了!”

秦云的眼神冷了下来。

离着还有大约二三里地,喧闹的人声、划拳声、劝酒声,甚至还有隐约的丝竹乐器声,就已经清晰地传入了秦云的耳朵。

按常理也该有些警戒,防备仇家或流寇偷袭。

可这王家庄子,竟然连个像样的岗哨都没看到,只有几个喝得醉醺醺的闲汉在村口歪歪扭扭地晃荡。

“这得有多嚣张,多目空一切!”

秦云眉头紧锁,这反而让他更加警惕起来,担心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潜行到村口一棵老槐树下,借着枝叶的掩护,仔细观察着村子中央那座灯火最盛的院落。

那是一个颇为高大的青砖院墙围起来的院子,院门上方是一个略显陈旧的木制牌楼,此刻被大红灯笼照得通红。

牌楼前的空地上,密密麻麻地摆了足有四五十张八仙桌,桌上杯盘狼藉,酒肉满席。

宾客们大多穿着粗布衣裳,也有几个穿着灰色或土黄色军装、腰挎短枪的人,一看就是王喜山的手下。

秦云的目光锐利如鹰,很快就注意到了主桌的情形。

一个身材异常粗壮、满脸横肉的汉子,穿着一身崭新却显得有些紧绷的大红喜服,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花。

正唾沫横飞地和同桌几个穿着长衫、戴着礼帽,一看就像是当地乡绅或小官僚模样的人推杯换盏,高声谈笑。

那得意洋洋的神情,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他又娶了新媳妇。

“这大概就是王喜山得堂兄三团长?果然一副恶霸嘴脸!”

他的视线微微移动,落在了牌楼正中那张单独摆放的主位桌子上。

那里端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约莫五十多岁的妇人。

穿着一身深色的绸缎衣裳,脸上带着几分矜持,也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倨傲。

秦云心中了然,这应该就是王喜山那位收留了他的伯母。

而在这位伯母身侧,并排坐着一对老夫妻,他们的穿着虽然也算整齐,但衣着明显不是本地的样式,到有点像顾长松穿的样式。

与周围的热闹喜庆格格不入的是,他们俩都是一脸的愁容,眉头紧锁,嘴唇紧抿,眼神中充满了焦虑、悲愤,甚至还有一丝绝望。

尤其是那老妇人,眼角似乎还挂着泪痕。

秦云的心猛地一沉,几乎可以肯定,这对愁眉不展的夫妻,就是今天这场“喜事”的女主角,那个可怜女子的亲生爹娘。

更让秦云怒火中烧的是,他清楚地看到,在这对老夫妻的身后,各自站着两个穿着黑色短打、敞着怀、露出结实臂膀的壮汉。

这四个壮汉面色不善,横眉怒目,双手抱胸,眼神警惕地盯着那对老夫妻,与其说是“陪同”,不如说是“看守”!

“新娘子果然是被劫持来的!”

秦云的拳头在袖中悄然握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王喜山,你这丧尽天良的东西,今日我既然遇上了,就绝不能袖手旁观!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和守卫情况。

一个大胆的念头,正在他心中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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