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先把人看住，我立刻向赵书记与顾县长汇报。”
安康县，县委书记办公室。
“顾县长，赵书记，情况就是这样。”
徐天华将录音笔放在两人面前，按下播放键。
几人的对话瞬间就在办公室里回响，让两位主要领导的脸色十分难看。
顾三民猛地合上茶杯盖，青瓷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脆响。
“糊涂！简直是不打自招！他难道不知道这会影响全县的干部形象吗？”
“必须立刻上报，这事咱们捂不住，也不能捂。”
赵平章靠在椅背上，手指摩挲着鼻梁上的眼镜。
这位从市委组织部下来的县委书记，此刻脸色铁青。
他更清楚干部违纪对仕途的杀伤力，组织部门最忌讳“带病运作”，更何况是顶风插手案件。
“天华做得对，先稳住局面。”
“我现在就给市委组织部王部长打电话，顾县长，你联系市纪委案件管理室，咱们分头汇报，争取主动。”
“天华，辛苦你，让公安那边同志先看住邱明。”
徐天华点头应下，转头就给县公安局局长马富强打去电话。
而在市纪委案件管理室，电话铃声在晚上响起是格外刺耳。
加班的主任刚接起电话，顾三民急促的汇报声就传了过来，伴随着录音笔里模糊却清晰的对话片段。
当“邱明”“串供”几个词接连跳出时，他立刻起身推开了市纪委书记办公室的门。
这种涉及县级领导的违纪线索，必须第一时间上报。
市委副书记兼市纪委书记项宏文听完录音后，脸色十分难看。
“通知市纪委常委扩大会，半小时后召开。另外，让案管室立刻调取邱明的干部档案，尤其是近三年分管领域的项目审批记录。”
市纪委常委们，今天晚上注定要为了一个男人加班。
“给市委组织部王部长那边通个气，柳市长白天刚强调过纪律红线，这俩人撞枪口上了。”
此时的市委组织部，王部长刚挂下赵平章的电话，办公桌上的红色电话机又响了起来。
听筒里传来市纪委的通报，他手指在桌面上敲出急促的节奏，随即拨通了市长办公室的内线。
“柳市长，安康县副县长邱明涉嫌干预案件的事，纪委和组织部刚碰了头。”
“根据录音和前期掌握的情况，他很可能还牵扯其他问题。”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随后便传出一阵深沉声音道：“我上周刚在全市干部大会上强调过，谁碰红线谁就得栽跟头。”
“既然有录音为证，就按规矩来。”
“先停职，再调查，不管牵扯到谁，一律顶格处理。”
柳德海顿了顿，然后补充道：“让纪委成立专案组，明天一早就进驻县里，和徐天华对接，所有证据链条必须锁死，不能给任何人留空子。”
挂了电话，柳德海看着窗外的夜色，然后便匆匆的给市委书记马国力打去了电话。
马国力刚刚在家里吃完饭，突然就接到了搭档柳德海的电话。
“德海啊？出什么事了吗？”
“书记，安康县那边发生了一起性质极其恶劣的案件。”
“他们县政府的一位副县长公然以权谋私，全然不顾市委市政府的会议精神，视法律的尊严于草芥，悍然干涉一起涉黑案件。”
马国力脸色一垮，又是安康县。
那里到底有谁在啊？
天天出事……
市委市政府前不久才搭进去一位市长与一位副书记，现在又要闹哪样？
“市委市政府这边没人参与吧？”
柳德海沉稳的说道：“目前没有发现这个苗头。”
“德海，这事就交由你来处理，我会让市纪委与市委组织部那边配合你。”
挂断电话以后，马国力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对面的老婆语气平和的说道：“你还有不到一两年就退休了，可不要犯浑。”
“这位柳市长很有背景，你可别搞得咱家连退休都不体面。”
马国力有些无语的回怼道：“自从他当了市长以后，市委这边的事情我大半都交给了他这个副书记去做，不就是图个安稳嘛？”
“你心里清楚就好。”
马国力本就处在退休的边缘，自然不想和年轻气盛且背景深厚的市长碰一碰，所以他就尽可能的让渡权力，让柳德海提前适应适应当书记的感觉。
这也是为什么柳德海在说话的时候经常说代表市委市政府的缘故，毕竟他除了市长的身份以外，还兼着市委的副书记。
第二天，安康县公安局。
“邱明同志，我们是市纪委专案组的。”
领头的纪检干部出示证件，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根据《纪律检查机关案件检查工作条例》，因你涉嫌干预司法、妨碍案件调查，现在请你配合组织审查，跟我们走一趟。”
邱明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失去血色。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一般发不出声音。
那些昨夜还在公安局里盘算的补救措施，在亮明身份的纪检干部面前，全都成了不堪一击的泡影。
当市纪委的轿车刚驶出县公安局，还没来得及汇入早高峰的车流，后座的邱明突然剧烈挣扎起来。
手腕上的束缚带勒得他生疼，却丝毫没减弱他的动作。
前排的纪检干部刚回头，就听见他扯着嗓子大喊道：“我要检举！我有重要情况要交代！”
突如其来的喊声让车厢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开车的司机下意识减慢车速，领头的纪检干部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盯着他。
“邱明同志，请冷静。有什么情况，到了指定地点可以向组织如实反映。”
“不行！必须现在说！”
邱明的脸因激动而涨红，额头上青筋暴起。
“是乐民成！这一切都是乐民成怂恿我的！”
“他早就和张新民勾结，利用项目审批收了好处，这次是他怕张新民把他供出来，才逼着我去看守所串供的！”
为了加重可信度，他语速飞快地抛出细节，连乐民成私下抱怨张新民嘴不严话都抖了出来，仿佛要把所有责任都从自己身上剥离干净。
在那会的纪律审查中，检举揭发是违纪干部最后的救命稻草，邱明显然把宝押在了这里。
“乐民成之前分管城建时，就和张新民的侄子通过气，把城南那块地的评估价压了三成，从中拿了好处费！”
“这次张新民被抓，他怕牵扯出土地的事，才急着让我想办法保人！”
邱明越说越急，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我是一时糊涂被他蒙蔽了，我愿意戴罪立功，把他的问题全说清楚！”
他现在也是连哄带编，事情肯定是有那件事情的，但是找张新民这件事情的主观意愿显然是他一手策划的。
但此刻为了保自己，邱明也顾不上了。
纪检干部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
“这些情况，到了审查点你可以形成书面材料，组织会依法依规核实。”
纪检干部合上笔记本，语气依旧平稳。
“但你要清楚，检举揭发不能成为推卸责任的借口，自己的问题也要如实交代。”
邱明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仍在不停地补充道：“还有！乐民成上周偷偷转移了一笔钱到他老婆娘家账户，肯定是赃款！”
“他还让他儿子连夜把几瓶茅台和字画搬到了乡下亲戚家……”
轿车继续前行，邱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急促的喘息。
他瘫靠在椅背上，眼神里混杂着恐惧和一丝投机的侥幸，这把真的是尽力局。
而此时的县政府办公楼里，乐民成还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邱明突然被市纪委的同志带走，让他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大的恐惧当中。
他们这群人谁都不比谁干净，但邱明的品行最差，真要是被摁了，极有可能会张开他那张臭嘴乱咬。
邱明这些年虽然有乌龟的称号，但对于他们的事情知道的还真不少。
毕竟手里不握着两张牌，根本没办法在安康县的政治环境当中生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