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位面月光，纯度高的像是被滤掉了所有杂色，均匀地洒在“静语玫瑰园”里。那些色彩艳俗的花朵在夜间反而收敛了些许张扬，只是香气依旧甜腻得仿佛具象化的糖精。
顾愔应邀而来，靴子踩在过于平整的鹅卵石小径上，几乎没有声音。梅林果然在那儿，穿着那身星月长袍，靠着一个兀自咕嘟冒泡的魔法喷泉，手里的保温杯散发着淡淡的热气。
“很准时。”梅林拧上杯盖，语气像是评论天气，“老年人的睡眠总是很浅，有点动静就醒，不如出来看看月亮，喝点保养肝火的茶。”
顾愔他腰间那把长剑轻轻嗡动了一下，一道只有顾愔能听见的、极力压抑着不耐烦的意识流涌入脑海：“又来了又来了！这老王八能不能换个开场白？回回都玩这套，看月亮，喝枸杞……一点新意都没有，过时过时。”
顾愔没理会脑内的吐槽，对梅林说道：“我希望你所谓的任务报酬，能对得起我浪费的睡眠时间。”同时在心里对剑传递了一个“安静”的意念。
剑的嗡鸣立刻带上了委屈：“不识好剑心，帮你防着点这老登呢。”
“哦，报酬绝对丰厚，孩子，远超你的想象。”梅林笑眯眯地，月光在他的眼镜片上反射出两个小小的、狡黠的光点，“不过在谈生意之前，总得让你明白你要处理的‘货’是什么，对吧？毕竟，你看起来不像是喜欢糊里糊涂干活的人。”
他顿了顿，用保温杯指了指周围那些完美得不真实的玫瑰：“觉得这里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太好了？好得让人有点透不过气？”
“虚假的繁荣。”顾愔言简意赅。
剑在他脑海里补充：“何止透不过气！规则发硬，气味发腻，狗屎一样的地方！”
“精辟的评价。”梅林赞许地点点头，似乎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顾愔的剑鞘，后者立刻假装自己只是一把死物。“这个位面……曾经也不是这样的。它原本是多元宇宙中一个重要的‘叙事交叉点’，充满了各种可能性，混乱，但也有着旺盛的生命力。直到……‘童心守护协议’被过度激活了。”
“守护协议你可以把它理解为一个……巨大的、自动运行的祝福法术。初衷是好的，保护纯真，屏蔽过于残酷的现实。最初是由我，甘o夫，邓布o多联合起来设计的祝福魔法。但就像所有好心办坏事的设计一样，它失控了。它开始无限放大‘政治正确’、‘绝对安全’、‘皆大欢喜’这些概念，不断自我强化，覆盖了所有其他叙事可能。它过滤掉了一切‘不好’的、‘尖锐’的、‘可能引发不适’的东西，把整个世界硬生生塞进了一个裹着糖衣、打着柔光的童话泡泡里。”
顾愔嘴角抽搐，开始担心被多方法务部联合突袭。
梅林叹了口气：“结果就是你现在看到的。一个无限趋于‘完美’，却也无限趋于停滞和乏味的地方。规则变得僵化而可笑，所有人都在扮演‘正确’的角色，失去了真正的活力。而我，”他摊了摊手，“作为这个位面的‘管理员’之一，大部分力量都得用来维持这个脆弱泡泡不至于破裂，或者更糟——被内部滋生的扭曲彻底腐化。”
“内部滋生？”顾愔捕捉到了关键词。
“正是。”梅林的表情严肃了些，“过度纯净的环境，反而最容易孕育出最畸形的污秽。那个失控的协议，在过滤掉所有‘负面’的同时，也把所有被排斥、被压抑的东西——那些被否定的阴暗念头、无法宣泄的微小恶意、甚至是被扭曲的‘保护欲’——汇聚、沉淀，最终催生出了一个……怪物。”
他看向顾愔，一字一句地说：“我们称之为‘污秽童心天使’。它是这个位面所有被强行压抑的‘不正确’的集合体，一个打着‘纯洁’旗号，实则散发着陈腐甜腻气息的扭曲存在。它潜伏在叙事层的阴影里，不断吸食着这个世界僵化的活力，让一切变得更加死气沉沉，也更加脆弱。不除掉它，这个泡泡迟早会从内部烂掉，或者被外面真正危险的东西戳破。”
“所以，你的任务目标就是：找到它，解决它。”梅林说得轻描淡写。
“所以，目标就是这个‘天使’。”顾愔总结。
“报酬呢？”他直接问道。
梅林脸上的笑容又变得狡黠起来，他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模仿着某种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腔调：
“我知道，你一直在寻找……更有效率的路。通往一些……不那么‘阳光明媚’的地方的路。”他眨了眨眼，“比如，某个燃烧的、演奏着激烈摇滚乐的……深渊？”
“帮我这个小忙，”梅林继续用那种故作深沉的话调说，“我就给你一份……你无法拒绝的条件。一条捷径，能让你避开许多麻烦的关卡，直接抵达……你感兴趣的那个‘街区’。而且……”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显得更加神秘兮兮：“……我还会给你安排一位‘引路人’。一位对那条‘街’非常、非常熟悉的先生。等你到了那边，自然就会知道他是谁了。相信我，他的‘口碑’在那片可是响当当的。”
顾愔看着梅林那副“快问我到底是谁”的期待表情，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成交。”
梅林愣了一下，似乎有点遗憾顾愔没配合他的表演，但随即又笑起来：“痛快！我就喜欢和你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一点微光汇聚，形成一枚看起来像是黑色羽毛、边缘却闪烁着熔岩般纹路的奇特印记，飘向顾愔。
“这是信标。它会指引你找到那只‘天使’的巢穴。至于怎么处理，我相信你的判断力。”梅林拍了拍顾愔的肩膀，“好了，老年人该回去补觉了。祝你好运，孩子。记住，有时候，打破僵局需要一点……那就是用魔法打败魔法。偷偷告诉你，你的这把剑其实挺厉害的，当初是我对不住他，现在算是给他和你一点补偿，等你真正能使用他的时候，你会喜欢的。”
说完，他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细听之下有点像《教父》的主题音乐），身影如同融入月光般渐渐淡去，留下顾愔独自站在甜腻的玫瑰香气中，手里握着那枚微热的、通往一场怪异狩猎的信标。
“你怎么什么任务都接呢？”剑说到。“可别热衷于当救世主，上一个当救世主的你也认识，被人拿钉子往十字架上一挂，我可不希望你回头吃手抓饭都要漏一桌。”
顾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