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神父简单说明斯坦利的情况及他的特殊请求后，这位向来沉稳的中间人也不禁动容。
愿他的善举得到回报。神父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语气中带着少有的感动。
我倒觉得，他做出这个决定时，根本就没想过要什么回报。周游耸了耸肩，不过我的建议是：如果那位前任斯坦利还活着，我们救人后向他收取费用，再把钱补偿给现在的斯坦利；如果他已不幸遇难，那就只收斯坦利的委托费。
周游向来对子贡赎牛的典故深以为然——只有让行善者得到实质性的回报，才能激励更多人效仿。若仅靠个人的道德自觉，整个社会的道德水准迟早会滑向以法律为底线的可悲境地。
很妥当的安排。神父赞同地点头，这个委托，我接了。
那就这么定了。周游话虽如此，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转而提起另一件事：对了，你手下的人最近有见到强尼吗？我已经好几天没她的消息了，有点担心她又搞出什么大动静。
等等。V突然插话，强尼的事，你不是该去问奥特吗？
问过了。周游无奈地摊手，奥特只说强尼有自己的事要忙。我猜她们俩可能又在闹什么别扭。但以强尼的性子，我怕她一个冲动，又抱着核弹去炸荒坂塔了。
自从得知荒坂赖宣是她粉丝后，强尼确实消停了好几天。接着周游就忙着应对公司围攻，整顿内部事务，等终于喘过气来，才发现强尼已经多日未在丽兹酒吧登台。她的徒弟索菲亚也表示不知去向，而奥特更是语焉不详，只说强尼最近有意避开监控。不管奥特所言是真是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位世纪末最令人头疼的恐怖分子，确实失踪了。
关于这个，我倒是听到一些风声。神父沉吟片刻，有人传言，几天前在荒坂塔门口，一个银发少女闹事被当场逮捕。
什么？！周游和V异口同声地惊呼。她单枪匹马去闯荒坂塔？还被抓了？奥特怎么没提？
周游的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但又合情合理。
且不说强尼与荒坂的宿怨，单是奥特一直试图进入荒坂塔底层获取这件事，就足以让那个莽撞的家伙头脑发热，装上新义体就独自去闯龙潭虎穴。
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天了。神父补充道，荒坂的行动很迅速，消息被严密封锁。要不是你提起，我也不会把那个银发少女和强尼联系起来。
周游一时无语。真正了解强尼实力的人都清楚，查看过她属性表的人都知道，这个家伙本质上就是个吟游诗人——感染力、领导力满分，但实际战斗力大概只有铺铜来生佣兵水平。对付街头混混还行，面对荒坂精锐部队，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不过听说事情已经过去数日，周游反而镇定下来。如果强尼真的遭遇不测，比如被拷问啦，被拷问啦，现在着急也为时已晚。而且奥特既然选择隐瞒，说明情况可能还没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让那个莽撞的家伙吃点苦头也好。周游最终叹了口气，至少能让她认清自己现在有几斤几两。
“那我们就不管了吗？”V追问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她习惯了用最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强尼被荒坂扣留，在她看来就该直接打上门去。
“当然不是。”周游轻轻摇头，否定了V的想法。“我们当然要接回强尼，但不是用抢劫的方式。”
“不强闯？”V面露疑惑，眉头微蹙。“难道还指望荒坂会乖乖放人吗？”
“V。”周游无奈地看向这位习惯了街头法则的搭档。“你在街头混久了，是不是忘了公司那套游戏规则？”他端起酒杯，语气平静，“我们去投帖子，以天堂公司的名义，正式拜访荒坂家的反骨仔——荒坂赖宣。”
周游觉得是时候见见这位特殊的继承人了。他需要亲自确认，这个在掌握了无与伦比的权力后，是否还保持着当年那份反抗的初心。
权力与利益，从来都是最可怕的毒药。历史上，能够抵抗这种腐蚀的人屈指可数。多少英雄豪杰，在推翻旧秩序后，自己却成了新的暴君。这种腐化如此深刻，以至于每一个能坚守初心的人，都值得被铭记。
周游不敢保证荒坂赖宣会变成什么样。人类不是AI，即便基因完全相同，环境的细微差异也能造就完全不同的人格。
就在周游做出决定的同一天，一份以天堂公司名义发出的拜帖，已经送到了荒坂华子的手中。作为赖宣的副手，她已经在兄长的默许下，接手了大量辅助工作。
看着这份突如其来的拜帖，华子眉头紧锁。她实在想不通这家古怪的公司到底意欲何为。
趁机结交荒坂？他们刚刚展示了肌肉，虽然对手并未全力以赴，但那先进的单兵战力已经证明，这家公司确实有资格与荒坂平起平坐。
但这又能给荒坂带来什么好处？与天堂公司结交，并不会让荒坂在对抗军用科技时获得压倒性优势。而天堂公司也同样得不到实质性的帮助——在荒坂与军用科技对峙的敏感时期，荒坂根本不可能分出精力帮他们对抗生物科技和泽塔科技。
以利益为优先考量的华子，第一次感到如此困惑。她只觉得天堂公司和她的哥哥赖宣一样，都让人捉摸不透。
“华子，有什么事吗？”
赖宣从文件中抬起头，注意到了妹妹脸上的为难。
华子仍然不太适应赖宣现在的态度。从前的赖宣像一匹孤独的狼，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包括她这个妹妹。但现在的赖宣，虽然依旧保持着距离感，却已经显露出家人般的亲近。
“天堂公司的帖子。”华子将那份精致的拜帖递了过去。
“真的是帖子？”赖宣接过这份复古的拜帖，差点没反应过来。“这是哪家的老古董出门了？”
“就是天堂公司的。”华子重复道，语气带着几分不可思议。“拜帖非常正式，除了用料普通了些，其他细节都和我们小时候见过的那些一模一样。”
赖宣仔细端详着拜帖的每一个细节，从纸张的折叠方式到墨迹的浓淡，最终嘴角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既然他们这么有诚意，”赖宣轻轻放下拜帖，“那我们就见一见吧。我很好奇，在这个时代还遵守这套规矩的公司，到底是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