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赠珏疑云
冰屋内《雷淬八训》的青铜板尚有余温，门外暴风雪嘶吼如困兽。雷鸣盘坐在熄灭的火塘边，独臂捏着半块硬邦邦的牦牛肉干啃咬，右肩绷带下新愈的皮肉随动作牵扯微微发红：“瑨子，那龟孙首领临死前嚎的‘叔父替你承咒’……到底啥路数？”他喉结滚动咽下肉渣，目光如钩子扎向我怀中半掩的玉珏。
明玉正用绒布擦拭卦盘爪痕，闻言指尖一顿。盘底“封门村”篆文在幽暗中浮着金芒，她忽将镊尖点向玉珏断口处一道陈年阴刻痕：“这裂纹走向……像被青铜锁链硬生生硌出来的？”
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我摩挲玉珏那道浅沟——二十年前的血腥雨夜骤然撞进脑海！
子时三刻的炸雷劈开祠堂瓦檐，雨瀑泼在青砖地上溅起带腥的红雾。叔父闻人玥脊背抵死门栓，黑袍袖口被利器撕成布条，左腕一道锁链深勒的紫痕正渗着黑血。他染泥的指尖抠进我掌心，半块玉珏硬塞过来时硌得骨头发疼：“跑！带着它去昆仑找‘双生峰’……”
祠堂窗纸“噗”地破开血洞！半截淬毒弩箭擦过他颈侧钉在供桌，箭尾绑的青铜卦签刻着九头蛇纹——与昨夜村口货郎兜售的平安符一模一样！
“天亮前别回头！”他独臂掀起地砖暗格将我踹入密道。坠落瞬间，我仰头看见他锁骨“瑨”字烙痕在闪电中突突搏动，如同活物。
“那晚九幽会血洗闻人老宅。”我齿缝挤出冷气，玉珏裂纹在指腹下冰凉刺骨，“七十三口人……唯一全尸是抱着青铜卦筒的货郎。”
明玉突然抓过我手腕，医用镊尖拨开玉珏阴刻痕里的陈年污垢：“裂纹里嵌着货郎卦签的同源铜渣！”她声波仪放大镜功能开启，屏幕上铜渣与血莲守钥纹的金属图谱严丝合扣，“赠玉人是为让你引开九幽会——他们真正要的是祠堂地窖的河洛真鼎！”
雷鸣猛捶地面：“调虎离山？！”牦牛肉干碎屑从指缝震落，“那龟孙送你出村时，可说过鼎在哪？”
我闭眼回溯暴雨中的对白。叔父嘶吼随雷声隆隆碾过耳际：
“真鼎在龙眼等闻人血脉重掌星图……”
——龙眼！卦盘金芒锁死的封门村坐标如烙铁灼烫掌心。
“他句句提鼎，却绝口不提赎罪。”明玉的镊尖突然刺向裂纹深处，“瑨哥你看血沁！”
玉珏断口包浆下，一道发丝细的朱砂线蜿蜒如蛇。她刮下微量红屑置入试管，滴入硫氰化钾的刹那液面腾起幽蓝——是汉代墓葬秘传的“锁魂砂”！
“赠玉前夜，他腕上已有锁链伤。”我抚过玉珏裂纹，寒意渗进骨髓，“九幽会的镣铐……早在他身上挂了多年。”
雷鸣独臂撑膝倾身，瞳孔缩如针尖：“你是说，那晚血洗闻人氏的刽子手里——”
风雪撞门声骤如鬼哭。卦盘“嗡”地浮空半寸，盘底夔牛纹裂痕渗出黑血，竟凝成九幽首领溃烂的半张脸：“伪嫡孽种……可知闻人玥因何叛族？”
虚影指我怀中玉珏：
“他为你改命触怒河洛真鼎，被炼成封门村第一具镇墓尸！”
“放屁！”雷鸣军工铲残柄狠砸虚影！血雾四溅中，玉珏忽脱手飞向卦盘——
铿！
断口严丝合缝卡入盘底凹槽！金蓝双光炸如旭日，封门村虚影在强光中崩塌重组。槐树红绸化作招魂幡，古井深处浮出一尊螭钮青铜鼎，鼎身北斗凹槽赫然缺了一枚螭龙钮。
“星图归位，缺钮为凭。”我拔出玉珏，裂纹处残留的铜渣簌簌掉落，“螭钮在封门村……叔父也在那儿。”
冰屋缝隙泄进的雪沫覆上螭钮虚影，招魂幡在卦盘金芒中无声翻卷。明玉将染着铜渣的镊尖按进试管，封门村那口吞尽至亲的古井，正在暴风雪尽头漾开血色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