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官给那病童清创接种时,部落民众围得水泄不通,连阿蛮都攥着石斧,目不转睛盯着。
针尖刺破皮肤的瞬间,孩童疼得哭出声,巫医在一旁冷笑:“等着看吧,过会儿魂魄就被这细针勾走了!”
刘禅立在原地,任凭目光如刺,只对医官道:“仔细些。”
三日光阴,在猜忌与等待中流逝。
第四日清晨,那孩童的哭声突然清亮起来。
众人涌过去看,只见他烧退了,红疹渐渐消退,正抓着母亲手里的野果啃得香甜。
“好了……真的好了!”部落里响起低低的惊叹。
长老拄着蛇头拐杖,走到孩童身边,枯瘦的手指探了探他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浑浊的眼睛里闪过光亮。
巫医的脸却沉了下去,羽毛披风下的手攥得发白。
当夜,汉营的篝火正旺,士兵们围着烤海鱼,油脂滴在火里,滋滋作响。
石敢当刚啃完一条鱼,忽觉脚边有异动,低头一看,竟是条碗口粗的毒蛇,吐着信子往帐篷里钻——那里住着几个守夜的医官。
“狗东西!”石敢当眼疾手快,一把掐住蛇头,两手猛地一拧,只听“咔嚓”一声,蛇身软软垂下。
他提着死蛇走到营外,对着部落茅舍的方向怒喝:“暗箭伤人算什么本事!谁敢再害我弟兄,俺拆了你们的窝,把蛇全塞你们茅舍里去!”
吼声震得树叶簌簌落,部落里一片死寂。
次日,庞统对刘禅道:“巫医见威望受损,必不甘心,当揭穿其伎俩,让部落民众彻底信服。”
刘禅颔首,令亲兵取来硫磺粉,粉末黄中带白,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他召集部落民众,指着篝火道:“巫医说我们会妖法,他自己却常借鬼神骗人。今日便让大家看看,何为真法,何为虚妄。”
他看向巫医:“你若真能驱邪,可敢让我将此粉撒入篝火?”
巫医眼神闪烁,往后缩了缩:“此乃毒物,撒入火中会引恶鬼缠身!”
“哦?”刘禅挑眉,“既然是驱邪高人,还怕恶鬼?”
长老拄着拐杖上前一步,浑浊的眼睛盯着巫医:“让他撒。”
刘禅不再多言,抓起一把硫磺粉撒向篝火。
只见火焰“腾”地窜起半尺高,颜色骤变青蓝,噼啪作响,火星溅得老高,却无半分邪异。
“此乃硫磺,是山中矿物,”他朗声道,“能消毒,能助燃,绝非妖法。与其求鬼神保佑,不如学凿井引水、改良稻种,这些才是能让大家活命的真本事。”
部落民众看得目瞪口呆,再看巫医的眼神,多了几分怀疑。
恰在此时,几个妇人提着陶罐去溪边打水,罐里的水浑浊不堪,还漂着草屑。
一个汉子喝了两口,当即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疼得直哼哼。
刘禅见状,对工匠道:“演示凿井。”
工匠们迅速搭起木架绞盘,铁钎“叮叮当当”砸入土中。部落民众围过来看稀奇,看着铁钎一次次落下,泥土不断被带出。
阿蛮抱臂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若凿不出水,我看你们还有何话说。”
三日之后,铁钎突然“噗”地一声坠入空洞。工匠们欢呼起来,摇起绞盘,很快,一股清泉顺着竹筒涌出,落在陶罐里,清澈见底,映着日头闪着光。
“能喝吗?”一个孩童怯生生地问,伸手想去掬。
“让我来。”长老走上前,双手捧起泉水,一饮而尽。
甘冽的泉水滑入喉咙,带着股清甜。
他抹了抹嘴,叹道:“汉人的法子,真能救命。”
孩童们顿时炸开了锅,争相跑到井边掬水喝,笑声清脆,惊飞了树上的鸟雀。
阿蛮的脸色稍缓,却仍有戒心。
他走到刘禅面前,指了指远处的荒田:“嘴上说得好听不算数。若你们能让这石头地长出粮食,我便信你们不是骗子。”
“这有何难。”刘禅令士兵取出稻种,又调来农具,“教他们耕种。”
张飞、赵云挽起袖子,率先下地。
张飞力气大,一锄头下去,翻起一大块土,引得部落汉子们咋舌。
赵云则教众人如何插秧,手指捏着秧苗,深浅适中,行距整齐。
部落男女起初犹豫,见孩童们跟着模仿,也纷纷撸起裤脚下地。
泥点溅在身上,笑声混在水声里,倒也热闹。
阿蛮站在田埂上,看着汉兵与族人一起劳作,紧绷的脸渐渐柔和了些。
巫医躲在茅舍阴影里,看着这一切,眼中阴鸷更甚。
他悄悄拉过一个青年,低声说了几句,青年点点头,往荒林深处走去。
石敢当正帮一个老妇人翻地,眼角瞥见这一幕,挠了挠头,对身边的亲兵道:“盯着点那穿羽毛的,俺看他不对劲。”
夕阳西下,田埂上插满了嫩绿的秧苗,在晚风中轻轻摇晃。
刘禅望着这片新垦的田地,又看了看井边嬉闹的孩童,对庞统道:“民心如水,堵则溢,疏则通。看来,这夷洲之行,能成。”
庞统笑着点头,目光却投向部落茅舍的方向,那里,一双怨毒的眼睛,正盯着田埂上的秧苗,像是要将它们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