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厨的效率快得超出所有人预料，没多会儿，服务员就端着托盘穿梭在大堂里，清蒸石斑的鲜气、蒜蓉龙虾的香味飘满了整个厅子
刚点的硬菜一道接一道上桌，最后连每桌最费功夫的葱油膏蟹都摆得整整齐齐。
卢美林盯着自己桌上冒着热气的石斑鱼，眼睛都直了，手里的筷子攥得发紧；
旁边的老板娘们也都傻了眼，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全把目光聚到了卢美林身上，那眼神里满是“不是说好了断货吗”的疑惑。
卢美林脑子嗡嗡响，心里直犯嘀咕：明明早上把牯岭路的摊位都唬住了，谁这么大胆子，敢顶着她的面子给至真园送货？
这是不想在黄河路混了？念头刚转完，一个名字突然冒出来——李春芳！
她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声音里满是火气：“李李！是不是李春芳那小婊子给你供的货？
我就知道是她！敢跟我对着干，她的海鲜店是不想开了！”
李李手里端着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听完笑着摇了摇头，语气慢悠悠的：“美林姐这话可就猜错了。
这些货啊，是我让人从别家饭店高价收来的——特殊时候，多花点钱总能买到鲜货。”
她嘴上说得滴水不漏，心里却门儿清：
货确实是李春芳那边来的，但这话可不能说破，得给春芳留着面子，也得让卢美林摸不透自己的底细。
卢美林盯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海鲜，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气到指尖都在抖。她猛地伸手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那台半旧的大哥大，“啪”地按亮按键，手指用力戳着拨号键，连号码都差点按错。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之前在李李面前的横劲全没了，声音里带着哭腔，还夹着咬牙的火气：“你个死人！我快被人欺负死了！
你现在赶紧过来！我在至真园！再不来，我都要都要被人骑到头上去了！”
说完，她也不等电话那头回应，“啪”地挂了机，把大哥大往桌上一摔，胸口还在一鼓一鼓地喘着气，眼神恶狠狠地瞪着李李，像是想靠这股子狠劲找回点面子。
杜红根带着几个兄弟，脚步声震得至真园大堂地砖发颤
刚进门就把大衣往旁边服务生手里一甩，眼神扫过满座客人
最后落在迎上来的李李身上。
杜红根大声吼道:“就是你欺负卢美林？好大的胆子啊。”
李李脸上没露半分慌色，只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杜总既然来了，不如进包间说话，这儿人多，扰了客人就不好了。”
进了包间，李李先给杜红根倒了杯茶，语气依旧客气：“杜总，我是北方来的，上海餐饮圈的门道没摸透，要是有哪处没守规矩，您多指点。”
杜红根没接茶，伸手从桌上抽过至真园的菜单，翻了两页就朝跟来的卢美琳抬下巴：“美琳，你看看，她这菜单上，是不是有不少跟你金美林一样的菜？”
卢美琳凑过来扫了眼，点头说“可不是嘛”。
话音刚落，杜红根抓着菜单狠狠一撕，纸片簌簌往下掉，他边撕边咬牙：“撕掉！这些跟人重样的，通通撕掉！”
没几秒，好好的菜单就成了一堆碎纸。
他把碎纸往桌上一推，身子往前探了探，语气里满是嚣张：“这就是沪上餐饮的规矩
从今天起，你至真园只能卖没撕的菜，别人有的，你碰都不能碰。”
李李端着茶杯的手没抖，轻声提议：“杜总，要是怕抢了金美林的生意，我这儿有婚宴单子，往后可以往金美林推，大家各让一步。”
“让一步？”杜红根突然拍了下桌子，茶水都溅了出来
“你当我来敲竹杠、讨饭吃？十桌八桌的酒水生意，也配打发我？
你在这儿吃肉喝汤，让我们这些老店家啃骨头，哪有这种道理！”
说着，他伸手指向包间外站着的几个老板娘，声音更沉了：“外面那些，你认得不？都是你前辈，是你该叫‘阿姐’的人！
我把话撂在这儿，只要她们有一个看你不顺眼，你这至真园，明天就别想开门。
她们店里有的菜，你敢上一道，我就砸你一样东西！”
李李终于放下茶杯，抬眼直视他：“要是我不答应呢？”
杜红根猛地站起身，抄起旁边的红木椅子就往落地窗砸去
“哐当”一声，玻璃碎渣溅了一地。他指着破窗，恶狠狠道：“这窗子是我杜红根砸的！
你放心，明天我再来砸一个，砸多少我赔多少，不差钱！
我手下兄弟多、员工多，从明天起，他们天天来‘帮衬’你
一人占一桌，从大堂坐到包厢，就点一碗馄饨，能坐一整天！”
李李没看那破窗，反倒朝门口喊了声“潘经理”。
潘经理快步进来，递过一个牛皮纸信封。
李李接过信封，走到杜红根面前，语气平静却带着底气：
“杜总，要是您愿意给我个面子，认我这个朋友，这信封里的东西，就算我送您的礼。
要是您不肯，还想接着看我底牌，也没问题，我李李奉陪到底。”
杜红根狐疑地接过信封，拆开一看，脸色瞬间变了——里面是张借条，写着他两年前跟阿宝借三十万的字据。
他捏着借条，手指都在发紧，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李李背后站着的是宝总。
没再多说一个字，他把借条塞回信封，朝手下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出了包间，连碎玻璃都没再看一眼。
杜红根的脚步没半分迟疑，刚踏下酒楼最后一级台阶，手已经摸到了停在路边的车把手。
身后传来卢美林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急：“红根！等会儿啊，还有事跟你说！”
可他像是没听见，拉开车门坐进去，引擎发动的声音瞬间盖过了后续的呼喊，车尾灯很快消失在夜色里。
卢美林站在台阶上，眉头拧了拧，倒也没再多纠结，转身对着身后一群还在收拾手包的老板娘们扬了扬下巴：“走了走了，别磨蹭了。”
一群人说说笑笑地跟在她身后，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刚走到酒楼大厅，李李就快步追了上来，手里还拎着个打包盒，笑着凑到卢美林身边：“美林姐，今晚上这席面多丰盛啊，剩下不少菜呢，我看干脆算我的账得了！
你要是不嫌弃，我再让后厨给你打包点爱吃的，扔了多浪费呀！”
卢美林闻言，当即摆了摆手，语气里带着点爽利的劲儿：“哎，你这话说的！我卢美林还能付不起这顿酒钱？”
说着，她从肩上挎着的包里掏出钱包，径直走到前台，“服务员，结账，刷我的卡。”动作干脆利落，没半分拖泥带水。
结完账，她把卡塞回钱包，随手将包往肩上一搭，迈步走到酒楼大门口。
目光扫过马路对面的“金美林饭店”，她清了清嗓子，朝着对面扬声喊了一句：“那边忙完没？别守着店了，都过来吃席！剩下的菜够你们垫垫肚子了！”
喊完，她回头冲身后的老板娘们笑了笑：“走，咱们也别在这儿耗着了。”
一群人说说笑笑地跟着她往街边走，路过各自的店铺时，老板娘们又纷纷停下脚步，探头进店里招呼员工：“快别忙了，都去对面酒楼吃席，今晚上有好东西！”
店里的员工们一听，立马放下手里的活，笑着往对面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