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刚过,连下了三天雨。墨渊披着蓑衣钻进试验田时,鞋上已经裹了厚厚的泥。新播的“早丰三号”刚冒出嫩芽,淡绿色的叶片卷着,像刚出生的雀儿,被雨水打得蔫蔫的,趴在湿软的泥土上。
“糟了,”他蹲下身,指尖碰了碰苗根,泥土黏糊糊的,带着股沤坏的草味,“雨下得太急,怕是要烂根。”
凌恒扛着锄头从旁边的普通稻田过来,裤脚滴着水。“普通谷种也这样,”他眉头紧锁,指着自家田里的苗,“叶片发黄,有的已经倒了。”
两人正说着,张屠户趟着水跑过来,手里攥着一把蔫苗:“你们看我家的!刚冒头就成这样,这雨再下,怕是要绝收!”他黝黑的脸上满是急色,嗓门都哑了。
王铁匠也来了,他脱了鞋光脚踩在田里,弯腰扒开泥土看苗根:“根须还没烂透,还有救。”他直起身,泥水顺着裤腿往下淌,“得赶紧挖沟排水,把积水引出去,再撒点草木灰,能杀菌。”
“这法子管用?”张屠户急问。
“去年南边涝了,老乡们就这么干的。”王铁匠拍着胸脯,“草木灰是碱性的,能中和泥土里的潮气,保准苗能缓过来。”
里正很快带着人来了,男人们扛着铁锹挖排水沟,顺着田埂开了条深沟,积水“哗哗”地往沟里流,很快在田边汇成小溪;女人们背着竹筐撒草木灰,灰粉落在湿泥上,冒起细小的白烟;孩子们也没闲着,蹲在田埂边捡被水冲倒的苗,小心翼翼地往土里栽。
墨渊和凌恒负责试验田的排水。新谷种的苗更娇弱,他们挖的沟比别处深半尺,边挖边撒草木灰。凌恒的锄头突然碰到硬物,“当”的一声响,他弯腰刨开泥土,露出块半截砖——是去年修田埂时埋下的,正好挡住了水流。
“难怪这一片积水多,”凌恒把砖扔到田埂上,“得把所有暗障都清出来。”
墨渊跟着在周围刨,又挖出几块碎石头。积水失去阻碍,顺着沟流得更快了,原本泡在水里的苗根渐渐露出,叶片也慢慢挺直了些。“你看,”墨渊指着一株苗,“好像精神点了。”
凌恒凑近看,果然,卷着的叶片展开了些,边缘泛着淡淡的绿意。“再等两天,要是晴天,晒晒太阳就好了。”
雨停时,天已经擦黑。田埂上的排水沟里,积水还在缓缓流动,带着泥土的腥气。墨渊坐在田埂上,看着试验田里的新苗,虽然还有点蔫,却明显有了生气。张屠户提着灯笼过来,光线下,他田里的苗也直起了腰,不再是之前的死气沉沉。
“王铁匠这法子真管用,”张屠户咧着嘴笑,露出两排白牙,“明天要是晴天,我再撒层草木灰,保准能缓过来。”
墨渊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他忽然觉得,这新苗就像青石镇的日子,总有这样那样的考验——旱了、涝了、闹虫子了,但只要肯动手,肯想办法,总能扛过去。
回家的路上,月光从云缝里钻出来,照在湿漉漉的田埂上,泛着银光。凌恒走在前面,脚步沉稳,墨渊跟着他的脚印,听着远处水沟里的流水声,觉得心里踏实。新苗的考验还没结束,但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一步一步,把日子往稳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