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这天,风像脱缰的野马,在青石镇的街巷里横冲直撞。屋檐下的冰棱冻得又粗又长,像一把把倒挂的水晶剑,被风一吹,发出“叮咚”的脆响。院门外的积雪被风卷成雪堆,堵得半扇门都开不了,天地间一片肃杀,连最耐寒的松柏都被吹得弯下了腰。
墨渊缩在暖炕的角落,手里捧着一本医书,借着油灯的光看得入神。书是秦老送的,里面画着各种草药的样子,还有治病的方子,他看得格外认真,遇到不懂的地方就记在纸上,等着秦老来串门时请教。
凌恒坐在炕边,手里编着竹筐。竹条在他手里灵活地穿梭,很快就编出了个筐底。“这筐开春装秧苗用,”他说,眼睛盯着手里的活计,“得编得密些,别让小苗漏下去。”
墨渊放下书,凑过去看。竹条被编得严严实实,透着股结实劲儿。“凌恒哥,你真厉害,什么都会做。”他由衷地说。
凌恒笑了笑:“都是逼出来的,以前一个人过日子,什么都得自己来。现在有你帮忙,轻松多了。”
院门外传来“砰砰”的敲门声,凌恒起身开门,寒风瞬间灌了进来,带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生疼。张屠户裹着厚厚的棉袄,手里提着个酒葫芦,冻得满脸通红。“来跟你喝两盅,”他搓着手走进屋,把葫芦放在桌上,“这天儿太冷,喝点酒暖和。”
凌恒赶紧往炭盆里添了些炭,屋里顿时暖和了不少。墨渊给张屠户倒了杯热水,看着他哆哆嗦嗦地搓手,忍不住笑了。“张叔,您怎么不在家烤火?”
“在家待着闷得慌,”张屠户喝了口热水,“想着你俩可能也冷清,过来热闹热闹。”
李木匠的铺子里,正忙着给犁头淬火。烧红的铁坯放进冷水里,“滋啦”一声冒出白汽,铁坯瞬间变得坚硬。“这犁头得淬得硬些,”他对徒弟说,“开春耕硬地才不容易卷刃。”
巧铜张的铺子里,摆着新打的铁锨和锄头,都用机油擦过,闪着暗光。他坐在炉火边,给每个农具的木柄都缠上防滑的布条。“凌恒要是来,让他把这些农具先挑了,”他对路过的张婶说,“都是好料做的,保准能用好几年。”
中午,张婶送来一大盆炖菜,里面有五花肉、粉条、白菜,还有几块冻豆腐,炖得烂烂的,香气能飘出老远。“快趁热吃,”她把盆放在炕上的小桌上,“这菜抗寒,吃了浑身暖和。”
墨渊盛了一碗,肉香混着菜香,烫得他直哈气,却吃得停不下来。张屠户喝着酒,夹着肉,嘴里哼着小调,把寒冷都抛到了脑后。“还是张婶的手艺好,”他咂咂嘴,“比饭馆里的还香。”
张婶被逗笑了:“你就会说好听的,等开春杀猪,给你留块最好的肉。”
下午,风稍微小了些,凌恒带着墨渊去给壮实加草料。牛棚里很暖和,壮实卧在稻草上,看见他们进来,慢悠悠地抬起头。“多给它添点豆饼,”凌恒说,“大寒是最冷的时候,得让它攒足力气,开春才有力气干活。”
墨渊把豆饼倒进槽里,看着壮实吃得香甜,心里想着开春耕地的场景。他好像已经听见了犁耙翻动泥土的声音,看见了绿油油的秧苗在田里舒展叶片。
秦老和阿木爷爷来串门时,手里拿着几包草药。“这是给你们的,”秦老把药包放在桌上,“有驱寒的,有预防感冒的,冬天容易生病,煮水喝能顶事。”
墨渊赶紧把药包收好,认真地记下煮药的方法。他知道,秦老总是这样,把镇上每个人的健康都放在心上。
傍晚,风又大了起来,拍打着窗户,发出“呜呜”的声响,像野兽在嚎叫。墨渊坐在灯下,继续看医书,凌恒则在旁边整理开春要用的种子,把稻种、玉米种分门别类地装在麻袋里,贴上标签。
“这些种子都得看好了,”凌恒说,“别混了,不然种下去就麻烦了。”
墨渊点点头,看着那些饱满的种子,心里充满了期待。他知道,这些小小的种子里,藏着整个春天的希望。
晚饭是热腾腾的面条,里面卧着两个荷包蛋,是老板娘特意送来的。“大寒吃面条,顺顺当当过冬天,”她说,“吃完早点睡,养足精神。”
墨渊吃着面条,听着窗外的风声,忽然觉得这大寒的蓄力,是为了让春天的爆发更有力量。就像这地里的种子,在寒冬里积蓄能量,等到来年春天,就能破土而出,长成参天的庄稼。
夜里,墨渊躺在床上,听着凌恒的鼾声和窗外的风声,很快就进入了梦乡。梦里,他看见春天的田野一望无际,绿油油的稻苗在风中摇晃,他和凌恒哥牵着壮实,在田里播种,笑声被风吹得很远很远。
大寒的蓄力,是冬天最后的坚守。青石镇的人们,在这蓄力中,积攒着能量,守护着希望,等着冰雪消融,等着春回大地,等着又一个丰收的年头。而这坚守,终将换来最灿烂的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