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各位,‘捉鬼敢死队’的第一次正式行动,从打包行李开始!”林拍了拍手,试图驱散空气中残留的严肃气氛,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副略带慵懒和随意的笑容,仿佛刚才在办公室里那个郑重承诺的人只是大家的幻觉。“一小时后,学院城门驿站集合,迟到的人负责全程背负所有人的行李!”他故意用威胁的语气说道,目光却意有所指地瞟向了维罗妮卡。
“哼!谁要背你们那些破烂!”维罗妮卡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火红的狐狸耳朵警惕地竖起,“本小姐自然会带上所有必需品!你们这些粗鄙的平民就羡慕去吧!”她扬起下巴,像只骄傲的孔雀,率先转身,高跟鞋敲击着石板地面,发出清脆的“哒哒”声,朝着与她家宅邸相连的学院特权通道走去。
德米特对着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然后勾住林的脖子:“喂,林,你说我们真的能搞定那个什么幽灵吗?听起来还挺带劲的!”
林被他勒得咳嗽两声,费力挣脱出来,无奈道:“能不能搞定,去了才知道。不过……”他银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有我们德米特大爷在,什么妖魔鬼怪不得望风而逃?”
德米特被这记马屁拍得通体舒坦,用力拍了拍胸膛:“那是自然!看我用莱茵家传剑技把它们统统劈碎!”
奥瑟安静地跟在林身边,听着他们的对话,小手悄悄握紧了。他抬头看了看林线条流畅的侧脸,心里默默下定决心:这一次,我一定要保护好林,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能被保护了。
三人说说笑笑(主要是德米特在说,林在吐槽,奥瑟在听),回到了男生宿舍区。圣罗德尔的宿舍并非拥挤的通铺,而是每人一间带有独立盥洗室的小房间,虽然面积不大,但胜在清净。
林的房间和他的人一样,带着点随性而至的凌乱美感。几本魔法理论书随意地摊在桌上,旁边散落着一些画着奇怪符文和简易地图的草稿纸。他的行李极其简单,最重要的行囊,是那个一直带在身边、看起来有些陈旧却洗得发白、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小挎包。
这个挎包对他而言,意义非凡。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挎包粗粝的棉布表面,眼神有一瞬间的飘远。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月光清冷的夜晚,北方精灵部落里,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离别的悲伤。玛丽妈妈——米拉和米娅的母亲,那位眼神温柔却饱经风霜的精灵女性,将这个挎包塞进他怀里,声音哽咽着说:“拿着吧,孩子……路上用得上……”
这个针脚细密、用料扎实的挎包,原本是玛丽妈妈为她早已逝去的长子卡洛斯准备的成人礼礼物。那是个有着阳光般笑容的年轻精灵,最终没能逃脱奴隶贩子的魔爪,生命永远定格在了某个黑暗的营地。这个挎包,承载了一位母亲未来得及送出的、深沉而无望的爱,也浸透了精灵部落的血泪与挣扎。
如今,它跟着林,跨越了千山万水,从北方的精灵森林来到浮空的魔法之城,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米娅和米拉塞入护身符时指尖的温度,它不仅仅是一个行囊,更是他与那个部落、与那对姐妹之间无法割舍的羁绊的证明。
他打开挎包,开始仔细地、几乎是带着一种仪式感地往里装东西。几套方便活动的换洗衣物,一些耐储存的肉干和黑面包,装满清水的水袋,西奥多教授给予的、标注着塞拉斯菲尔大致区域的地图,那本他时常翻阅、写满了笔记和疑惑的《世纪英雄传》抄录本,一小包乌娜老师那里顺来的基础疗伤和解毒草药,还有一小袋沉甸甸、作为应急之用的金币,以及小刀。
每放一样东西,他都像是在巩固自己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的根基。最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张画着夸张床单幽灵、墨迹早已干透的草稿纸仔细叠好,塞进了挎包的内袋,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一丝笑意。
奥瑟的行李同样简洁。他学着林的样子,将自己的物品分门别类,整齐地包在一个不大的深色布包裹里。。
德米特则显得豪放许多,一个结实的皮质行囊被他塞得鼓鼓囊囊,换洗衣物胡乱卷在一起,但令人侧目的是,他居然带了足足五人份的肉干。“这可是体力活!不吃饱怎么行!”他理直气壮地说。当然,他那把视若珍宝的剑,被用油布精心擦拭后,牢牢绑在了行囊外侧最顺手的位置。
三人很快在宿舍楼下汇合。互相检查了一下对方的行囊,确认没有遗漏什么离谱的东西(主要防范对象是德米特),便一起朝着连接浮空岛与地面的魔法阵。
巨大的魔法阵闪烁着幽蓝的光芒,承载着他们平稳下降。穿过云层时,湿润的水汽扑面而来,下方圣罗德尔神圣国广阔的土地逐渐在视野中展开,城市如同精致的模型。奥瑟有些紧张地抓住了林的衣角,德米特则兴奋地大呼小叫,唯有林,安静地看着脚下缩小的世界,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踏上坚实的大地,一股不同于浮空岛的、混合着泥土、植物和市井气息的味道涌入鼻腔。学院城门附近的驿站并不远,那是一座看起来颇有年头的石砌建筑,墙壁上爬满了青藤,门口挂着一个褪色的木质马车徽记。几辆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有些陈旧的带篷马车停靠在旁边,车夫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闲聊,等待着雇主。
然而,当他们走近驿站门口时,却看到了足以让任何准备轻装简行的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维罗妮卡大小姐,已经等在那里了。她抱着双臂,背对着他们,火红的长发在阳光下像一团燃烧的火焰,那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带着明显不耐烦的情绪扫着地面。而她的“行李”……
那已经不能简单地称之为“行李”了,那简直是一座正在举办的“伊格尼斯家奢华生活博览会”!
大大小小、造型精美、材质各异的箱笼堆叠在一起,足足有十二件之多!一个看起来像是缩小版贵族衣柜的雕花橡木箱;一个镶嵌着贝壳、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梳妆匣;一个看起来异常沉重、带有复杂黄铜锁扣的镶边皮箱(里面难道装的是金砖?);几个用上好丝绸覆盖着的、不知道装着什么神秘物品的盒子;甚至还有一个用藤条编织、里面似乎装着……活物?(依稀能听到轻微的扑翅声)的鸟笼状物品!
这堆“行李山”旁边,如同忠诚的卫兵般,一左一右垂手恭立着两位穿着剪裁合体、浆洗得一丝不苟的女仆装的女孩子。她们低着头,姿态谦卑,仿佛随时准备听候差遣。
林看到这一幕,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他嘴角控制不住地剧烈抽搐起来,甚至下意识地用力揉了揉眼睛,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最近用眼过度,或者昨晚没睡好,导致了严重的视觉扭曲和精神幻觉。
“哇……嚯……”德米特发出了一个介于惊叹和倒抽冷气之间的怪异声音,眼睛瞪得像铜铃,“维罗妮卡……你……你这是要把你的闺房整个搬过去吗?”
奥瑟也彻底呆住了,蓝色的大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和无措,小声地、难以置信地喃喃:“这……这么多……我们……怎么拿……”
林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试图平复那颗受到巨大冲击的心脏。他迈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走到维罗妮卡面前,伸出手指,颤抖地指着那座“行李山”和她身后那两位明显是随行人员的女仆,
语气充满了极致的无奈和一种快要崩溃的荒谬感:“我说……尊贵的……的大小姐啊……”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您是不是对我们这次出行的性质,有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误解?”
他挥舞着手臂,试图唤醒对方那似乎被贵族生活蒙蔽的常识:“我们!是去调查一个荒废了六千年、闹鬼、位于悬崖之上、鸟不拉屎的王城废墟!是去完成学院布置的、可能伴随着未知危险的实地任务!不是去参加您家族举办的夏季避暑沙龙!更不是要把您的行宫整体搬迁到塞拉斯菲尔去建立一个新的贵族据点!”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略微提高:“您带这么多东西……还有这两位……小姐……是想闹哪样啊?!难道我们要一边躲避可能存在的幽灵,一边等着您泡好红茶、做完长达一小时的精油按摩、换上晚礼服再去跟幽灵谈判吗?!”他几乎要捶胸顿足,仰天长啸了。
维罗妮卡对于林这番痛心疾首的控诉,只是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然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更加高傲、更加理所当然的“哼!”。她甚至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并不存在的袖口褶皱,才开始她的“反击”:
“无知的平民!”她开口就是标准的维罗妮卡式开场白,“这些,当然都是本小姐维持基本生活品质的必需品!你以为谁都像你们这些糙笨蛋一样,一件衣服穿三天,用清水随便抹把脸就能出门吗?”
她开始如数家珍地指着那些箱笼:“这橡木箱里,是我根据不同场合、不同天气搭配的八套礼服、常服、骑装和睡衣;这梳妆匣里,是我娇贵肌肤每日必须的精华液、护肤霜、防晒油,以及护理我这头秀发和尾巴的特制香波、护发素、精油梳;这沉重的箱子里,是我习惯用的那套秘银镶边骨瓷茶具,以及来自东方群岛的特定年份的红茶和方糖!外面的那些粗劣饮食和浑浊饮水,本小姐高贵的肠胃可无法承受!”
最后,她指向那两位女仆,语气更是理所当然到了极点:“她们是负责在路上伺候我起居、梳妆、更衣的贴身女仆!有什么问题吗?难道你要本小姐自己动手做这些杂事?”
她一口气说完,微微扬起下巴,仿佛在等待林的顶礼膜拜,或者至少是羞愧的认错。
林听着她这一长串理直气壮的“必需品”清单,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像是有一群鼓手在里面敲锣打鼓。他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里只剩下不容置疑的坚决。他伸出三根手指,几乎要戳到维罗妮卡的鼻尖(当然,他不敢真的戳过去),一字一顿地,清晰地,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说道:
“不——行!”
“不——行!”
“绝对——不——行!”
他每一个“不行”都加重了语气,仿佛重锤敲打在维罗妮卡那套贵族逻辑上。
“大小姐!请你清醒一点!”林几乎是在咆哮了,引得旁边等待的其他学生和车夫都纷纷侧目,“我们是要去废墟!闹鬼的废墟!那里可能荆棘丛生,可能道路崩塌,可能除了石头就是灰尘!
你带这么多累赘,是生怕我们遇到危险时跑得不够快吗?是觉得幽灵会因为我们带着精致的茶具就对我们手下留情吗?还是你觉得,我们可以雇佣一队人马专门来运送你的生活品质?!”
他指着那堆行李山,又指了指那两位低眉顺目的女仆:“这些东西,还有这两位小姐,必须立刻、马上、现在就处理掉!我们只能带最基本、最必要的生存物资!多一样都不行!这是命令,不是商量!”为了强调,他甚至动用了“命令”这个词,虽然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滑稽。
维罗妮卡被他这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和连珠炮似的反驳给震住了。她瞪大了那双紫红色的美丽眼眸,脸上写满了“你竟敢如此对我说话”的震惊和愤怒,脸颊气得通红,狐狸耳朵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颤抖。
她张了张嘴,想用更犀利的语言反击,但在林那毫不退让的、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逼视下,以及在德米特明显赞同林、奥瑟也怯生生但坚定地站在林身后的无声压力下,她发现自己一贯有效的贵族威压似乎第一次失灵了。
一场无声的拉锯战在驿站门口展开。最终,在林的寸步不让和“如果不行那就我们三个去,你自己带着你的女仆和行李回家喝茶吧”的终极威胁下,维罗妮卡才极其不情愿地、噘着嘴能挂油瓶的、满脸写着“你们这群野蛮人根本不懂生活”的委屈和不爽,开始了“艰难”的筛选。
过程堪称惨烈。
“这件流苏长裙是着名设计师……”
“不行!行动不便!”
“这瓶精油是来自精灵族……”
“不行!占地方!”
“这套茶具是古董……”
“绝对不行!你想在废墟里开茶话会吗?!”
“那我的女仆……”
“想都别想!”
最终,在林的“铁腕”监督和“无情”否决下,那座令人瞠目结舌的“行李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速“缩水”。维罗妮卡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物品被一件件排除,那表情,仿佛不是在精简行李,而是在割她的肉。她看向林的眼神,几乎能飞出小刀子。
当一切尘埃落定,维罗妮卡只剩下一个比林的行囊大不了多少的、看起来总算像点样子的包裹时(里面是几套林勉强认可的、相对便于活动的衣物,一些基础干粮和水,以及一个被林严格限制了体积和重量的、装有最基础护理用品的小包),她感自己作为伊格尼斯家大小姐的尊严和生活品质,受到了自出生以来最严重的践踏和侵害。
驿站门口总算清静了下来,只剩下四个看起来像是要去远足的学生……哦,还有一个浑身散发着低气压、仿佛全世界都欠她钱的大小姐。
四人等待着学院安排的马车。作为服从林那些“无理”、“粗暴”、“毫无贵族风度”要求的唯一条件,维罗妮卡立刻理直气壮地将自己那份(在她看来已经寒酸到极点)的行李,一股脑地塞到了林的怀里,然后双手抱胸,用那双喷火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用眼神明确传达着:“苦力!拿着!这是你冒犯本小姐应付出的代价!”
林抱着这份虽然经过精简,但依然比他和奥瑟的行李加起来还要“丰盛”一些的包裹,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不仅是物理上的,更是心理上的),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大小姐,还真是半点亏都不肯吃。
旁边的奥瑟见状,没有任何犹豫,立刻乖巧地凑了过来,伸出小手,努力地想要帮林分担一些重量,小声说:“林,很重吧?我帮你拿一些。”
德米特在一旁看着,也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维罗妮卡这种时刻不忘摆架子、使唤人的大小姐做派感到由衷的无语。
原本还觉得自己让林当苦力是天经地义、甚至有点小得意的维罗妮卡,看到奥瑟那么自然地、毫无怨言地就去帮林分担,而林也转过头,对奥瑟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带着感谢的笑容时,她心里突然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极其不畅快。那感觉,像是一根细小的刺,扎了一下,不疼,却让人格外在意。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些许尴尬、些许别扭,甚至还有一丝丝……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类似愧疚的情绪,悄然涌了上来。
她猛地走上前,几乎是带着一股无名火,气势汹汹地,一把从林和奥瑟手中夺回了自己的行李,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她别过脸去,不去看他们,只有那微微发红的耳尖泄露了她此刻不平静的内心,用比平时更加高昂、更加傲娇的语调大声道,试图掩盖那一瞬间的不自在:“哼!本……本小姐的行李,我自己拿啦!才……才不用你们这些笨蛋帮忙!”
说完,她就抱着自己的行李,像是逃离什么似的,快步走到离他们几步远的一根柱子旁,背对着他们,假装专心研究柱子上的纹路。
林看着她的背影,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凑到奥瑟耳边,带着一丝计谋得逞的笑意,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干得漂亮,奥瑟。”
林笑着揉了揉他柔软的金发,没有解释。有时候,无声的、发自内心的关怀与分担,比任何刻意的言语或行动,都更能触动某些人坚硬外壳下柔软的部分,尤其是对维罗妮卡这种习惯了被簇拥、被服务,却或许从未体验过平等互助为何物的大小姐而言。
这个小插曲过后,四人继续在驿站门口等待。时间一点点流逝,太阳逐渐升高,空气也变得有些燥热起来,可学院安排的马车却迟迟未见踪影。
“还有多久啊……”德米特最先不耐烦起来,他像没骨头一样靠在林身上,把大半重量都压了过去,嘴里抱怨着,“热死人了!这马车是蜗牛变的吗?怎么这么慢!”
林被他靠得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没好气地用力把他推开:“喂!你很重啊!离我远点!一身臭汗!”他夸张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风,也抬头望了望蔚蓝的天空,像是想起了什么,
随口吐槽道:“话说回来,我之前在浮空岛上,好像看到圣罗德尔的空域有魔法飞艇之类的大家伙在飞啊?看起来挺威风的,我还没坐过呢。还有,我们都学了这么段时间魔法了,怎么学院还不教飞行魔法之类的呢?要是能像鸟儿一样自己飞过去,那多方便,嗖一下就到了,哪还用在这里干等着坐这种慢吞吞的、估计能把人骨头都颠散架的老旧马车。”
他的语气里带着对便捷交通方式的朴素向往,以及对当前这种“原始”出行方式的一点不加掩饰的小嫌弃。
正在一旁因为等待而愈发焦躁、不停用鞋尖点着地面的维罗妮卡,听到林这番在她听来十足“外行”和“土包子”的吐槽,立刻像是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宣泄口和展示自己“博学多识”的机会。她立刻转过身,双手叉腰,用她那特有的、带着居高临下鄙视意味的语气开始了“魔法交通普及课”:
“哼!果然是无知的平民!脑子里尽是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先下了定论,然后才伸出纤长的手指,如同教授指点迷津般说道,“魔法飞艇和飞行魔法,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首先,像那种能够在天空航行的大型魔法飞艇,”她指了指头顶的蓝天,“确实存在,也的确可以载人飞行。但是!它的运作需要消耗极其庞大的魔力源,因此主要用于的短距离移动。而且,你知道建造和维护一艘那样的飞艇需要多少钱吗?”她夸张地比划了一个手势
,“昂贵到离谱!整个诺亚大陆,这种规模的民用魔法飞艇,扳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你以为是你想坐就能坐的公共马车吗?怎么可能轮到你坐?!”
她顿了顿,喘了口气,继续打击林的“飞行梦”:“至于飞行魔法……”她脸上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但很快被现实的理性覆盖,“那是高阶的魔法领域!其魔力消耗速度很大!你想靠着飞行魔法横跨大陆去塞拉斯菲尔?”
她发出一声嗤笑,“除非你是西奥多教授那种级别的……嗯,强者。但即便是教授那个级别的人物,除非情况紧急,否则也绝不会选择用飞行魔法来进行长途旅行,那简直是对自身魔力的巨大浪费,效率低下且极不划算!”
听完维罗妮卡这一长串带着现实冰冷气息的解释,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脸上那点憧憬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了然和淡淡的失望。
他轻轻“哦”了一声,低声自语道:“好吧……原来是这样。限制还真多啊……我还挺想坐坐飞艇呢,毕竟从来没体验过,真想从那么高的地方,安安静静地看看这片大陆的天空和大地是什么样的……”他的声音不高,带着点男孩子对未知事物的天然好奇和一丝未能如愿的惋惜。
维罗妮卡看见他脸上那抹毫不掩饰的、纯粹的失望神情,不知为何,心里某个角落像是被轻轻触动了一下。他那句“真想看看天空”带着一种与她平日里接触的那些追求力量、权势或享乐的贵族子弟截然不同的简单渴望。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嘴唇微动,用极其细微的、几乎含在喉咙里、连她自己都未必能听清的音量,飞快地嘀咕了一句:
“那……下次……有机会的话……”
“嗯?你说什么?”林隐约听到她似乎说了什么,但没听清,疑惑地转过头看向她。
维罗妮卡像是突然被惊醒,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上“唰”地飞起两片红云,眼神瞬间变得慌乱起来。她猛地摆手,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试图用夸张的反应来掩饰那一瞬间的失态和莫名的心虚:“没、没什么!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笨蛋!”
林看着她那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有些莫名其妙地耸了耸肩膀,没有再追问。他在心里默默地想着:果然,魔法也并非万能,有着很多的局限性和高昂的成本问题……能量守恒定律在哪个世界都适用啊。
有时候,真想搞一场异世界的工业革命啊!蒸汽机、内燃机、飞机……那些依靠物理规则和机械力量驱动的造物,或许能打破这种对个人魔力的绝对依赖,让普通人也能触及天空吧?这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带着些许遥远的憧憬。
就在他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德米特继续抱怨天气,奥瑟安静地看着蚂蚁搬家,维罗妮卡则为了刚才的失言而暗自懊恼并努力维持表面镇定时,远处道路的尽头,终于传来了清晰而富有节奏的马蹄声,以及车轮碾过石板路面发出的、略显沉闷的轱辘声。
一辆看起来普普通通、由两匹健壮的棕色马拉着的、带有圣罗德尔学院徽记的带篷马车,缓缓驶来,最终稳稳地停在了驿站门口。车夫是一位看起来饱经风霜、沉默寡言的中年大叔,他跳下车辕,对着他们点了点头。
学院的马车,终于来了。
他们的塞拉斯菲尔之行,就在这一场关于行李的纷争、一番关于交通方式的讨论,以及种种微妙的情绪波动中,即将正式启程。前方的道路延伸向未知的远方,古老的王城废墟在等待着这群年轻的“捉鬼敢死队”,而他们彼此之间磨合与成长的故事,也才刚刚翻开第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