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诚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我饭量大。”
许沁憋着笑，“你就不问问，我饭量大不大？”
“……”
陈诚有些蚌埠住了，下意识的认为一块牛排完全够许沁这样‘大户人家’，吃过见过的娇小姐吃。
许沁看着他有些尴尬的表情，嘴角含笑，摆了摆手，“逗你的，快坐吧。”
陈诚无语地耸了耸肩，拉了拉椅子坐下。
许沁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端起酒杯，“来，碰个杯吧。”
“谢谢你帮我带东西，谢谢你跑大老远地来看我，还有谢谢你帮我修了暖气，这可真救命了。”
陈诚脸上也扬起笑容，“cheers~”
许沁嘴角抿着笑：“欢迎来罗切斯特。”
“cheers~”
碰杯后，两人仰头喝了一小口，对视了一眼。
陈诚笑了笑，抬手指了指餐盘里的牛排，“试试吧，没有百香草凑合吃吧。”
“好，”许沁笑了笑，“我也没那么讲究。”
陈诚嘴角抽搐了一下，有付闻樱这个强迫症，你会不讲究？
陈诚没理她，大口大口吃着肉。
许沁看着他胡吃海塞的陈诚，怔了怔，这个人跟付闻樱以前介绍的相亲对象，确实不太一样。
至少没人会像他这样不顾形象的胡吃海塞。
看着他吃饭，你就会觉得他碗里的食物很香，很好吃；
可有些人吃饭，你就一眼能看出来他在端着架子。
许沁嘴角微扬，低头切起了自己盘子里的牛排。
吃了一会儿，许沁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是whatsApp的系统默认提示音。
许沁看了一眼手机，又尴尬地看了一眼陈诚，谁知他头都没抬。
许沁还是解释了一句，“不好意思。同事找我聊一下一个病人的手术方案。”
陈诚微笑着看了她一眼，“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许沁想了想，“那我接个电话。”
陈诚点了点头，“自便就好。还有这是你家。”
对哦，这是我家，我这么紧张干嘛。
许沁撇了撇嘴，拿起手机直接给她的同事打了过去。
许沁起身走到落地玻璃前，跟同事谈了很久，期间还有些争吵。
似乎，两人都在试图说服对方。
许沁跟人打了小十分钟电话，最后还是不欢而散，谁也没有说服对方。
坐回椅子上，很长正好吃的差不多了，手里端着酒杯看向她。
“竞争关系？”
许沁摇了摇头，“我只是更想让患者保留运动能力。”
陈诚蹙了蹙眉，看她气呼呼的样子，就知道有火气。
“代价呢？”
“额……”许沁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尴尬，“是齿状突螺钉固定术， 难度很大，是颈椎领域技术难度最高的手术之一。”
“操作需要在c2椎体前缘精确钻孔，螺钉轨迹必须准确穿过齿状突峡部。”
“哦，c2椎体就是人的第二块椎骨，”许沁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大概这个位置。”
陈诚点头，表示自己懂了。这特么的在脖子前端开个手术路径的法子，确实够危险的。
许沁继续说道：“术中风险就是稍有偏差就可能损伤齿状突后方的延髓生命中枢，导致呼吸心跳骤停。”
“术中有辐射暴露风险，这个手术要全程依赖高分辨率c臂机透视引导。”
“束后，短时间内，约30-40%的患者会出现吞咽困难。”
“也有固定失败的风险。”
“……”
许沁把她坚持的这个方案，跟同事克莱尔坚持的手术方案，优缺点都说了一遍。
陈诚直观听下来，就是许沁坚持的这个方案风险过大。
“所以，其实，就算冒着死在手术台的风险，患者也不能百分之百保留自己的颈部活动度？”
许沁尴尬的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但是基本不受影响。”
“你也说了基本。”陈诚笑了笑，“你知道吗？在我的领域，如果一件事用了基本，那这件事一定会发生，并产生影响。”
许沁抿着嘴，不是很高兴。
我跟你说这么多，是想让你支持我的，不是让你反驳我的。
陈诚看着许沁，人物画像又完整了一笔，她就是有些喜欢追求刺激、难度，而有些过于自信。
笑了笑，“手术的方案的决定权，我记得在患者本身？”
“患者成年了吗？”
许沁摇了摇头，“没有，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徒手攀岩摔到了颈椎。”
陈诚顿时懂了，许沁跟她同事两个人就是在抬杠呢。
许沁得到了想继续攀岩的小孩的支持，而克莱尔更为保守、治愈率更高的方案得到了监护人的支持。
陈诚摊了摊手，“既然这样，交给她的父母决定就好了。”
陈诚没说，‘你们俩谁都不是主刀，谁都决定不了手术方案，在这吵什么劲呢。’怕伤她自尊。
许沁气鼓鼓的没有说话。
陈诚笑了笑，“虽然我不是医生，但是我觉得，你应该抽时间研究一下，你同事坚持的这个金标准术式。”
“脊椎融合术？”
“知彼知己，才能百战不殆嘛。”
最后一句话，一下就说到许沁心坎里了。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许沁嘟囔着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脸上的眉头慢慢舒展开了。
看着陈诚，抿嘴笑了笑，“其实一开始我就猜到了结局，但我还是想尝试一下。”
陈诚笑了笑，“没有那个父母，是希望自己的孩子从事极限运动的。”
“尤其是在她已经摔了一次，差点丢掉一条命之后。”
“支持她玩徒手攀岩玩到了现在，她父母已经很开明了。”
“额……”许沁马上想起了付闻樱。
跟付闻樱比起来，那个女孩的父母确实算得上开明了。
训练、后勤保障，甚至摔了以后的直升机转运……
许沁脸上挤出笑容，“也许你是对的。”
陈诚点头，“当然。”
正确的事，陈诚就是会当仁不让。
他看出来了，许沁心里还在挣扎，开口继续说道：
“攀岩本身就是一项高风险的运动。更何况是徒手攀岩了。”
“徒手运动是没有安全绳的，完全依赖于自己双手、双脚，或者任何其他的身体部位。”
“几乎是0容错率的。”
“这个女孩也是运气好，这次事故才捡回了一条命。”
“两种手术方案的风险不谈。一旦成功保留了她的颈部活动度，这个小女孩一定会再次尝试徒手攀岩的。”
“但是这可能要了她的命。”
“到时候，你再……”
陈诚点到为止，没有完全说明白。
保留颈部活动，可能会杀死她，而且是大概率的。
她的父母不可能看着她一辈子。
尤其是这是一个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孩子。
玩这些超极限的运动，怎么说呢……
嗯。
你的死相，超乎你想象。
许沁这种喜欢刺激、难度的性格，她本质上是支持那个热爱极限运动，跟她一样叛逆、追求刺激、自由的女孩的。
可你把这个女孩的生死压到她身上，她就会选择趋利避害了。
许沁撇了撇嘴，“好吧，你说服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