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我在说什么。”
少年把搭在肩上的外套换了个手，脚步轻快。
“不过，如果我穿越回八岁，一定第一个雇你。”
他似乎确实心情不错，语调都上扬了些，开玩笑道：
“那个时候你一天的工资，应该一个棒棒糖就够了吧。”
“不是。”
伍茗在八岁之前就开始做任务了。
那时她还没有个人的工资，但就价值而言，也远远超过了一个棒棒糖。
而且，她刚说那些话的意思是——
“以后有事可以来找我，我很靠谱。”
少年挑了挑眉。
“所以你刚刚是推销？行，我——”
“伍茗。”
声音不大，在安静的夜晚里却很清晰。
陈瑾脸上的笑容停住了。
伍茗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人影从楼门口的黑暗中走了出来，站到路灯昏黄的光晕下。
是谢知行。
他穿着最普通的长袖和长裤，手里提着一个牛皮纸袋。
黑色的短发有些乱，脸上没什么血色，深褐色的眸子看着她。
“你回来了…现在很晚了。”
少年的视线在伍茗身上停了一秒，然后移到了她旁边的陈瑾身上。
那对平日里总是低垂着的眼睛，此刻平静地迎上了陈瑾带着审视的目光。
谢知行径直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伍茗面前，将手里的牛皮纸袋递了过去。
“这是资料，马上半期了，我今晚刚整理出来。”
少女伸手接过了那个牛皮纸袋。
袋子有点分量，里面装着厚厚一沓纸张。
她直接打开袋子，从里面抽出一叠。
纸张是打印出来的，最上面一张是【世界史纲要 · 重点整理】，字迹清晰，重点部分用不同颜色的记号笔做了标记。
她又翻了翻，后面还有【政治思想导论】和【学术英语】的词汇表。
每一份都整理得井井有条。
陈瑾眯了眯眼，他看着伍茗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谢知行。
“我的搭子，好像不需要这种东西吧。”
他往前走了一步，站到伍茗身边。
“她有我这个老师就够了。”
谢知行抿了抿唇，视线落在伍茗手里的资料上。
“这里面有历年真题的考点分析。”
他补充了一句。
“周明教授的出题习惯，我也整理在里面了，他一般会揪着课本78页的那个例题出变体作大题。”
伍茗听到这句话，把手里的资料又翻了几页。
果然，在其中一张纸的页眉处，看到了手写的批注：【周明教授，三次期末，两次半期，均在此处设置考点，以下是具体的题目……】
“哎呀，附加资料包？”
某人拖长了音调：“我的学生待遇这么好，我这个当老师的都有点羡慕了。”
谢知行皱了皱眉：“我只是……”
伍茗把资料重新塞回牛皮纸袋里。
“我上楼了。”
少女说。
思考片刻，她补充：“你们也早点休息。”
说完，伍茗没有再看他们两个，转身走进了宿舍楼那扇漆黑的门。
门在她身后关上，发出一声轻响。
楼道里的声控灯没有亮，夜晚的风吹过，含着凉意。
原地只剩下陈瑾和谢知行。
少年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了，他向前一步。
“谢知行，你几个意思？”
谢知行没有看他，视线落在伍茗消失的那扇门上。
“没什么意思。”
他开口。
“我只是觉得，比起临时的突击辅导，一份系统的考点总结对伍茗更有用。”
“她的基础不好，需要的是框架，不是零散的知识点。”
陈瑾的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他抱在胸前。
“谢同学，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
“她是我的学习搭子，我负责她的成绩。你给的这些东西，算是课外辅导，很好，我替她谢谢你。”
“但是，别越界。”
谢知行转过头，直视着陈瑾的眼睛。
“谁越界了？”
“……”
对方顿了顿，随后，突然轻嗤一声。
“谢知行，你是不是喜欢她？”
谢知行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
“……这个问题重要吗？”
“当然。”
陈瑾笑了一下。
“我得知道我的盟友，对我们的另一位盟友，抱着什么样的私人感情。”
“你现在的情况，你也清楚吧？谢少可不要感情用事哦。”
谢知行的视线却没有丝毫闪躲。
“那你呢，陈瑾？”
“你为她定制教材，花时间陪她补习，带她去她不该去的地方。”
“你做的这些，也是单纯因为她是‘学习搭子’？”
“到底是谁越界了？”
陈瑾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我对她感兴趣，这不明显吗？”
少年扬了一下下巴。
“但我的‘感兴趣’，会让她更好，让她得到她想要的。”
他的目光在谢知行身上扫过。
“你给她的，除了这些没用的废纸，还有什么？”
“是谢薇雪的刁难，还是整个学院的白眼？又或者是你哪天粉身碎骨后留的遗书？”
谢知行放在身侧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又很快松开。
他没有被这句话激怒。
“你是在帮她，还是在把你习惯的那套，强加在她身上？”
“陈瑾，你带她去的地方，你让她做的事，正在让她变得更显眼。你有没有想过，这对一个F级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有我罩着。”
“她不需要。”
很罕见的，谢知行的语气甚至说得上强硬。
“伍茗需要的是一个正常的环境，让她可以学习生活，可以不被打扰。而不是卷入你们博弈的中心，成为一个随时会发光的靶子。”
对方挑了挑眉。
“靶子是不是发光，取决于拿弓的人是谁。”
“谢薇雪和林书雅跟她本身无冤无仇 根本不会去针对她。”
说到这里，陈瑾仿佛忍不住笑。
“而谢少，你呢？你才是那个最大的靶子。”
这句话精准地刺进了谢知行一直以来用沉默和隐忍包裹的伤口上。
但他没有颤抖，也没有反驳。
少年垂下眼睫，掩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别把她当成你的乐子。”
说完这句话，谢知行没有再停留，转身走进了宿舍楼，背影挺直。
陈瑾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影消失。
脸上的笑意已经彻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胜利和无趣的神情。
他踢了一下脚边的小石子，石子在水泥地上滚出很远。
少年拿出手机，屏幕的光照亮了他没什么表情的脸。
“……”
算了。
他将手机收回。
现在，陈瑾有些后悔戒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