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婉晴缓缓转过身来，那双还氤氲着水汽的眸子。
此刻亮得惊人，如同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苏晨。
沐婉晴似乎完全没在意苏晨方才那片刻的失神，所有的心神都被那几句仿佛从天外飘来的诗句所占据。
“你……”沐婉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如同琴弦被轻轻拨动，“方才念的那首诗……再给朕……说一次。”
苏晨被她这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方才吟诗时的惊艳感迅速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懊恼。“啊？诗？”
苏晨下意识地装傻，“陛下……你说啥？”
沐婉晴却不给他蒙混过关的机会。
站起身，赤着足，踩在冰凉光滑的白玉地砖上，一步步走到苏晨面前。
两人距离极近，苏晨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白皙肌肤上细微的绒毛。
以及那双清澈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有些窘迫的身影。
“那首诗，”沐婉晴仰头看着他，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持。
甚至一丝隐隐的期盼和命令，“云想衣裳……后面是什么？再给朕……完整地念一遍。”
苏晨心里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叫你嘴贱，叫你显摆。这下好了吧？又搞出一首千古名诗，还是夸女人漂亮的，这怎么圆？”
但看着沐婉晴那副不说清楚就别想糊弄过去的执着模样，苏晨只能在心里哀叹一声。
硬着头皮，放缓了语速，一字一句，清晰地再次吟诵道：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沐婉晴静静地听着，红唇微动，无声地跟着默念。
每一个字，都如同最精美的珍珠，滚落在她的心湖，漾开一圈圈涟漪。
那意象太美了，这样的美人，若不是在群玉山头的仙境见到，那就一定是月光下瑶台仙宫的仙子。
这……这简直是将她捧到了九天之上，用尽了世间最美好的词汇来形容。
沐婉晴反复咀嚼着这四句诗，越品越觉得韵味无穷，心中那份欣喜和震撼几乎要满溢出来。
抬起眼眸，目光灼灼地看向苏晨，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确认和一丝微不可察的羞涩：
“这诗……是……为我作的？”
苏晨被她这直接的问题问得头皮发麻。
心里直呼糟糕:“总不能说我是抄袭我那个时代的诗仙李白的吧？那也太丢份了。…”
苏晨只能继续硬撑，摊了摊手，故作无奈地环顾了一下这除了他俩空无一人的浴房。
语气带着一丝调侃：“陛下，您看看这四周，除了你，还有别的女人？还有别的能配得上这诗的女人吗？”
这话虽未直接承认，但意思已然再明白不过。
沐婉晴闻言，心中那点小小的疑虑瞬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蜜糖般化开的欣喜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沐婉晴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眼中光华流转，正欲再说些什么……
然而，下一秒，她的鼻翼却微微翕动了几下。
一股与她周身萦绕的花香，清香以及苏晨平日里那带着阳光和汗水的干净气息截然不同的古怪味道飘入了她的鼻腔。
那是一种混合着动物油脂腥臊和草木燃烧后灰烬气息的难以形容的非常古怪的味道。
沐婉晴脸上的欣喜瞬间凝固，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抬起纤纤玉手，轻轻捂住了鼻子，秀眉蹙起，语气带着明显的嫌弃和疑惑：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怎地……如此怪异？”
苏晨一愣，下意识地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袖和前襟。
那浓郁的经过这一路的折腾和房间内温热蒸汽的烘托，似乎更加醇厚了。
苏晨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呃……这个啊……是猪油和草木灰的味道。刚才在后院小厨房捣鼓东西沾上的。还没来得及清洗，就被王公公他们……请过来了。”
沐婉晴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说实在的，她并不讨厌苏晨身上平日里那种忙碌后带着淡淡的或者重重的汗味。
那种汗味那反而让沐婉晴觉得真实、踏实，甚至有一丝安心。
可能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但眼下这种混合着厨房和古怪气味。
实在让沐婉晴有些难以忍受，与她此刻沐浴后的洁净清香更是格格不入。
沐婉晴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转头对着房门方向提高了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王德海，进来。”
一直如同门神般守在门外的王德海闻声，立刻推开房门，快步走了进来，躬身道：“陛下，有何吩咐？”
王德海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并排站立的两人，心中暗自嘀咕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沐婉晴伸手指向一旁略显尴尬的苏晨，语气斩钉截铁：“给他，就在这里，立刻洗干净，臭死了。”
王德海闻言，眼睛瞬间瞪大了几分，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心里直犯嘀咕:“在这里洗？在这……陛下您刚沐浴过的栉浴房里？给苏先生洗澡？这……这成何体统啊？”
王德海下意识地确认道：“陛……陛下……是……是在这里……洗吗？”
“对，就在这里。”沐婉晴的语气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她似乎完全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只是单纯地无法忍受苏晨身上的味道玷污了她这处洁净的私密空间。
以及或许还有没有别的什么心思不说，就是怕苏晨去别的地方洗，估计这个呆子就跑的没影。
沐婉晴丝毫不觉得苏晨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答案是肯定的。苏晨刚才想跑来着。
沐婉晴顿了顿，又补充道：“另外，再去取一套干净的纸墨笔砚过来，要快。”
王德海看着沐婉晴那不容置疑的神情，又偷偷瞥了一眼旁边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苏晨。
心中叫苦不迭，却也只得躬身应道：“是……老奴……遵旨……”
王德海无奈地退了出去，一边快步走着，一边心里疯狂盘算：“这叫什么事啊，在陛下浴房里给外臣洗澡？还要准备纸笔？这两位祖宗……真是越来越会玩了……罢了罢了，赶紧叫吴小良找衣服，再取文房四宝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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