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爆炸的火光隔着观察窗都能把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黑潮”傀儡碾碎联军星舰的震动，像是持续不断的小型地震，通过舰体骨架传来。联军通用指挥频道更是乱成了一锅煮沸的沥青，各种语言、各种频率的意念咆哮、求助、争吵、乃至濒死的哀嚎混杂在一起，冲击着每一个指挥官的神经。
“左翼崩溃！重复！左翼崩溃！我们需要支援！”
“能量护盾过载！该死的，它们在吸收我们的攻击能量！”
“后撤！重新组织防线！”
“不能撤！后面就是基地核心区！”
“那帮铁皮罐头根本不怕死！我们是在用命填！”
“艾莎灵族的护盾增幅呢？！快！”
“增幅个屁！老子的船都快被它们当零食啃了！”
绝望和混乱如同毒气般蔓延。
王小磊在舰桥上急得眼珠子通红，对着通讯器跟其他文明的指挥官对吼，唾沫星子横飞，词汇量丰富到足以让任何语言学家汗颜。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焦躁和那股想要冲出去跟那帮铁疙瘩拼个你死我活的冲动。光靠吼和硬拼，除了让这片星域多添一些金属残骸，毫无意义。
“李舰长，这里交给你和王小磊，稳住防线，尽可能拖延时间。”
丢下这句话，我不顾王小磊“老大你要去哪儿摸鱼”的喊叫，转身冲进了“轩辕号”深处一间用于超远距离通讯、屏蔽效果最好的备用通讯室。
厚重的合金门在身后合拢，将外界的喧嚣与爆炸声隔绝了大半，只剩下沉闷的余波。
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我猛地闭上双眼，意识如同挣脱了缰绳的野马，一头扎进了那片属于自己的、光怪陆离的“心宇宙”！
眼前不再是狭小的密室，而是那片浩瀚、混乱、却又蕴含着无限可能的星云背景。广场舞的霓虹、程序员的代码、排骨汤的香气、孩童的幻想、生存的执念……所有被“腌制”进来的“人性光辉”依旧在缓缓流淌，如同一个巨大而复杂的混沌系统。
外面那些“黑潮”傀儡，它们的攻击模式、推进路线、能量反应、甚至那种冰冷到极致的协同性……所有观测到的数据碎片，如同被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这片心宇宙中激荡起一圈圈涟漪。
推演！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划过。
既然这帮铁疙瘩打仗跟按照固定程序下棋一样，一板一眼，精准而冷酷，那老子就不跟你们玩这套！
我的意识核心如同超频的处理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心宇宙中那些混乱的“颜料”和法则纹路，不再是无序的背景，而是变成了我推演的“沙盘”和“算力”！
我将“黑潮”的数据模型投入其中。
它们进攻，如同黑色的墨汁滴入清水，稳定地扩散。
它们防御，如同最坚硬的冰层，层层叠加。
它们协同，如同精密钟表的齿轮，环环相扣。
它们吞噬，如同贪婪的饕餮，转化一切。
完美吗？
看似完美。
但在我的心宇宙视角下，这种“完美”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太过规律！太过依赖预设的逻辑！就像一套复杂但固定的数学公式！
而我的心宇宙，最不缺的就是——意外！混乱！不按常理出牌！
我开始在意识中疯狂模拟。
如果……我们放弃正面硬撼，故意示弱，让出部分看似关键的区域？
如果……我们利用基地本身那乱七八糟、如同迷宫般的结构，引诱它们深入？
如果……我们集中所有高爆武器，不是攻击它们最坚硬的前锋，而是轰击它们阵型中某些看似不起眼、但负责能量中转或信息协调的特定节点？
如果……我们让波塞冬族那帮“吃货”，不去干扰它们的能量，而是去……污染它们的能量传输通道？用那些乱七八糟的“太空屁”成分？
如果……我们让艾莎灵族放弃大面积护盾，将能量集中起来，进行超短距、超高频率的护盾闪烁，干扰它们的锁定和协同？
如果……我们派出最灵活、最不怕死的小型舰船（比如王小磊手下那帮愣头青），带着大当量的炸弹，玩一出宇宙版的“神风特攻”，目标不是杀伤，而是进一步制造混乱，打乱它们那精密的阵型节奏？
一个个疯狂、大胆、甚至堪称自杀性的战术构想，在我那被“腌”入味的心宇宙中飞速生成、碰撞、组合、淘汰！
外面的爆炸声似乎变得遥远，联军频道里的争吵也化为了背景噪音。我的全部精神都沉浸在这场前所未有的意识风暴中。
推演！推演！推演！
失败！
失败！
还是失败！
黑色的墨汁依旧在蔓延，冰层依旧坚固，齿轮依旧转动。
但我的心宇宙，也在这种极限压榨下，发生着微妙的变化。那些原本混乱的“人性光辉”，似乎在这种高强度的逻辑运算中，被强行梳理、整合，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与我的推演思维融合！
不是秩序取代混乱，而是……混乱本身，成为一种更高级的秩序！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突然！
在我模拟的无数种可能性中，一条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路径”，如同黑暗中裂开的一丝缝隙，骤然闪现！
那是一条将佯动、诱敌、节点打击、能量污染、信息干扰、自杀袭击……所有看似疯狂的战术，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以特定顺序组合起来，才能形成的一条……胜率不足百分之五，但却真实存在的反击路线！
它就像是在那套完美数学公式里，硬生生塞进去一个bug，一个无法被常规逻辑处理的“意外变量”！
成了！
我猛地睁开双眼，瞳孔中仿佛还残留着心宇宙推演时那疯狂闪烁的七彩光芒。通讯室外，爆炸声和警报声依旧，但在我耳中，已经变成了倒计时的钟摆。
没有时间犹豫！
我一把拉开通讯室的门，如同旋风般冲回舰桥。
舰桥上，王小磊正唾沫横飞地跟一个机械文明的指挥官进行“友好交流”，内容涉及对方祖辈的润滑方式和电路板设计缺陷。
我直接切入联军最高指挥频道，用尽可能平静却不容置疑的意念，将刚刚推演出的、那条疯狂到极致的战术方案，如同数据洪流般，强行塞给了每一个还在争吵或绝望的指挥官脑海中。
频道里瞬间死寂。
下一秒，更加猛烈的“声浪”几乎要撑爆频道！
“疯子！你这是让我的小伙子们去送死！”
“百分之四点七的胜率？！这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节点打击？你怎么确定那是它们的弱点？”
“能量污染？用波塞冬族的……那种气体？这太儿戏了！”
“自杀袭击？我拒绝执行这种毫无价值的命令！”
就连王小磊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张了张嘴，没说出话，但那眼神分明在说：“老大，你闭关把脑子闭瓦特了？”
面对潮水般的质疑和反对，我只是冷冷地回应，意念如同出鞘的利刃：
“执行，还有百分之四点七的机会。”
“继续吵下去，或者按照你们的方式防守……”
“胜率，是零。”
“选择权，在你们。”
“人类舰队，将按照此方案，率先行动。”
说完，我直接切断了与其他指挥官的争吵频道，只保留了必要的战术协调线路。
我看向还在懵逼状态的王小磊，眼神锐利：
“别愣着了！”
“通知下去，‘掀棋盘’行动，开始！”
“让那帮铁疙瘩尝尝……”
“什么叫人性的混乱！”
王小磊看着我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一丝疯狂的闪光，猛地一咬牙，脸上的犹豫瞬间被狠厉取代：
“妈的！干了！”
“兄弟们！抄家伙！跟老大……掀桌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