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收割者”的警报，像特么粘在鞋底的口香糖，又像钻进耳朵里的魔性洗脑神曲，在我脑子里嗡嗡作响，敲了整整三天丧钟。整个龙城联盟都笼罩在一层低气压里，连波塞冬族那帮吃货吸“太空屁”都没以前那么欢快了。
就在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时候，月球大使馆最深处、那间用上了最高级别隙间合金和艾莎灵族静默力场屏蔽的密室，其核心通讯矩阵，终于亮起了一道幽蓝色的、不断旋转的接入信号。
来了。“守望者”组织的联合防御会议。
“快快快！老雷那边催了！” 王小磊手忙脚乱地扒拉着一条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翻出来的、皱巴巴的深色领带，试图在自己那粗壮的脖子上系出个样子，嘴里还不停地抱怨，“搞什么飞机啊！开个虚拟会议而已，又不是去宇宙好声音海选，还特么非得要求‘正装出席’？这帮高等文明事儿真多！”
我看着他跟那条领带搏斗，差点把那可怜的布料勒成上吊绳，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家伙，指望他正经起来比指望“收割者”改吃素还难。
“别磨蹭了，意识接入。”我提醒他，同时将自己的意识沉入那幽蓝色的信号漩涡。
下一秒，天旋地转，眼前景象骤然变幻！
不再是冰冷的密室，而是一片无垠的虚拟空间。脚下是缓缓旋转、瑰丽璀璨的星云背景，仿佛踏足了宇宙的诞生之地。而在视野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无比、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环形会议桌，桌面上流淌着如同银河般的数据流。
而我们，我和王小磊的意识投影，就站在属于人类文明的席位前。席位背后，是一个简化的、散发着蓝色微光的太阳系全息投影。
环顾四周，哪怕早有心理准备，我还是被这“与会成员”的多样性给震了一下。
左边，是几个笼罩在柔和白光中、看不清具体形态、但散发着宁静与智慧气息的能量体——估计是艾莎灵族或者类似的文明。
右边，是一团……不断蠕动、变换着色彩和形状的粘稠胶质生物，它（或者它们）的席位散发着淡淡的甜腥味（虚拟空间里居然有味觉模拟？）。
对面，是几个结构极其复杂、如同精密钟表内部放大图般的机械构造体，冰冷的金属表面反射着星光。
更远处，还有像是由无数发光植物藤蔓缠绕而成的“树人”，有悬浮在半空、如同水母般飘荡的透明生物，甚至还有一个席位，看起来就是一团不断坍缩又重组的数学公式……
王小磊的虚拟投影猛地凑到我旁边，尽管是意识体，我还是能感觉到他倒吸一口冷气。他用手肘捅了捅我（虚拟触感模拟得还挺真实），压低声音，用一种混合着震惊和吐槽欲的语气说：
“卧槽……老大……这帮人……不对，这帮玩意儿……凑一块儿，能直接出版一本《宇宙怪物图鉴（精装全集）》了吧？还得是带AR特效的那种！你看那边那坨果冻，它好像在冲我抛媚眼？”
我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这时，会议桌的主位方向，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和形态、仿佛包容了所有信息与可能的意念波动，如同温和的潮汐般拂过整个空间。
【欢迎各位，应邀前来。】
【我是本次联合防御会议的临时协调者。】
【议题只有一个：应对‘肃正协议’在泽塔网罟座星域的异常活动，及其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
没有废话，直接切入核心。所有文明代表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过去。
协调者的意念继续流淌，将泽塔网罟座星域的情况、能量监测数据、以及“收割者”过往的行为模式分析，共享给了所有与会者。冰冷的数字和残酷的推演，让这片瑰丽的虚拟空间都仿佛降温了几度。
【……根据推演，该星域内所有低于‘标准恒星级’的文明，生存概率低于百分之零点零三。即便是我等，亦需警惕其扩散风险。】
【故此，发起此次联合防御倡议：共享情报，建立快速预警网络，并在必要时，提供有限度的相互支援。】
倡议提出，会场内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那团粘稠的胶质生物发出了一阵咕噜声（意念翻译：“风险与收益需重新评估，我方需要更多关于‘肃正协议’当前能量层级的精确数据。”）。
那几个机械构造体闪烁着规律的红光（意念翻译：“支援可以，但需要明确的指挥权限划分与标准化接口协议，效率至上。”）。
植物藤蔓文明则传递出缓慢而坚定的信息（意念翻译：“生命之藤蔓延需要时间，远距离即时支援非我族所长，但可提供生命能量探测与区域环境稳定支持。”）。
各有各的算盘，各有各的难处。高等文明也不例外。
王小磊听着这些“官方辞令”，急得抓耳挠腮，眼看又要憋不住开口。
就在这时，一个尖锐、带着一丝金属摩擦般不协调感的意念，强行插了进来，来自那几个机械构造体中的一员：
【根据我方计算，新晋的‘标准恒星级文明’——太阳系人类，在十年前曾与‘肃正协议’单元有过直接接触，并成功幸存。】
【这是一份极其罕见的有效数据。】
【建议由人类文明，分享其抵抗经验，尤其是……关于那种混乱、低效但似乎有效的‘信息污染’战术细节。】
唰！
几乎所有“目光”（或者说感知焦点）瞬间集中到了我们身上！
那团胶质生物好奇地蠕动了一下，植物藤蔓的微光闪烁频率加快，连主位的协调者意念也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
压力，瞬间给到了人类这边。
王小磊的虚拟投影肉眼可见地僵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会被突然点名，还是这种“揭老底”式的点名。
我心里也是一凛。分享“人性光辉”对抗“概念之刺”的经验？这玩意儿怎么说？难道要告诉这帮奇形怪状的家伙，我们当时是靠几十亿人的祈祷、骂街、菜谱和广场舞bGm，硬生生把“收割者”给噎跑的？
这说出去，有人信吗？就算信了，人类文明在宇宙里还要不要混了？以后出门还怎么跟人打招呼？“嗨，我们是靠杂念打赢星际战争的”？
王小磊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脸憋得通红（虚拟投影居然能脸红？），眼看就要豁出去开始胡诌。
我立刻用意识阻止了他。
不能胡说，但也不能什么都不说。
我深吸一口气（虚拟空间里的象征性动作），迎着所有“目光”，平静地发出了人类的意念回应：
“经验，可以分享。”
“但生存，并非依靠单一战术。”
“我们依靠的，是文明求存的‘意志’，是面对绝对力量时，不甘湮灭的‘韧性’。”
“至于具体信息……”
我顿了顿，刻意引导。
“或许，我们更应关注，‘肃正协议’为何在沉寂十年后，于此刻，在彼地，再次启动？”
“其背后，是否存在我们尚未察觉的……‘变量’？”
祸水东引，转移焦点。
果然，我这话一出，不少代表的意念波动都出现了变化。是啊，“收割者”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在泽塔网罟座？那里有什么特别之处？
会议的话题，开始向着更深层的原因探讨。
王小磊偷偷给我比了个大拇指，意念传音：“高！老大实在是高！”
我看着周围那些形态各异、却同样笼罩在“收割者”阴影下的文明代表，心中并无多少得意。
联盟初建，各怀心思。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
但至少，人类的声音，第一次在这样的舞台上，没有被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