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沙海迷踪，故人诡影
界门后的热风裹挟着砂砾扑在脸上时，秦凝霜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现代的沙漠戈壁。她抬手挡开扑面而来的沙粒，锁魂鼎的金光在掌心微微发烫，像是在预警着什么。身后的界门已经闭合，只留下一道淡金色的纹路嵌在岩壁上，触之冰凉。
“林默？阿绫？”她沿着沙丘往前走，靴底陷进滚烫的沙粒里，每一步都像踩在火炭上。这里的灵力稀薄得近乎没有，魂灯里的残魂若不是被锁魂鼎护着，恐怕早就被这股灼热的气息撕碎了。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沙丘尽头突然出现了片异常的绿洲。棕榈树的影子在沙地上拉得老长，绿洲中央的水潭泛着诡异的碧绿色，潭边坐着个穿灰布长袍的老者，正背对着她烤鱼，鱼肉的焦香混着血腥味飘过来，让秦凝霜胃里一阵翻涌。
“小姑娘，要不要来块烤鱼？”老者转过身，脸上的皱纹里嵌满沙粒，左眼是空洞的黑窟窿，右眼却亮得惊人——那是只机械义眼，瞳孔里闪烁着淡蓝色的数据流。
秦凝霜的手猛地按在锁魂鼎上：“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老者撕下一条烤鱼递过来，鱼肉下的骨头赫然是根细小的肋骨，骨头上还留着锯齿状的咬痕，“重要的是，你在找的人，刚从这里过去。”他指向水潭对面的峡谷，“穿黑衣服的小伙子，抱着个粉裙子的丫头，丫头怀里还揣着半块玉佩，对不对？”
“你见过他们？”秦凝霜盯着他的机械义眼，总觉得那数据流的频率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的芯片编码。
“何止见过。”老者突然笑了，机械义眼的蓝光剧烈闪烁，“十年前在实验室，我还给那丫头换过芯片呢。编号73，阿绫，多好听的名字，可惜啊……”他突然凑近，黑窟窿里渗出暗红色的血，“可惜是个失败品，连主脑的基础指令都执行不了。”
秦凝霜的指甲瞬间掐进掌心。编号73，阿绫，林默拼死护住的女孩，竟然也是实验体？她想起林默被挖去的左眼，想起老者义眼里的数据流——这根本不是什么路人，是白泽团队里负责改造实验体的研究员！
“白泽的走狗。”她掌心的锁魂鼎突然爆发出金光，老者身上的灰布长袍瞬间裂开，露出底下布满缝合线的身体，胸口的位置嵌着块菱形芯片，芯片上刻着的“β”符号正在发烫。
“走狗？”老者歪了歪头，机械义眼突然弹出根细长的金属针，“我可是白泽大人最信任的助手。当年秦月炸毁培养舱时，是我亲手把编号73的残躯捡回来的。你猜，她现在能活蹦乱跳，靠的是什么？”
他突然指向水潭，潭水剧烈翻涌，浮出个半透明的培养舱，舱里漂浮着个浑身插满管子的少女，正是阿绫！只是舱里的阿绫双眼紧闭，颈后嵌着块和老者胸口一模一样的芯片，而林默正被数根金属管穿透身体，钉在培养舱的舱壁上，淡金色的血液顺着管子流进舱内，与阿绫的血液融为一体。
“林默！”秦凝霜的声音在发抖，她正要冲过去，却被老者用金属针拦住。
“别急啊。”老者慢条斯理地转动着金属针，“林默的雪莲灵力能中和阿绫体内的排斥反应，多好的养料。你母亲当年留下的雪莲种，现在倒是成了救命稻草，真是讽刺。”
他突然按住自己的机械义眼，义眼里传出白泽的声音，冰冷得像手术刀：“把秦凝霜带回来，她的原生魂元能修复主脑的核心程序。至于林默和阿绫，处理掉。”
“收到，白泽大人。”老者的机械义眼发出红光，身上的缝合线突然全部崩开，露出底下由金属和血肉拼接的躯体，“小姑娘，乖乖跟我走，我可以让他们死得痛快点。”
秦凝霜突然笑了，锁魂鼎的金光在她掌心凝成把长剑：“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她一步踏出，剑光劈开扑面而来的沙粒，“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长剑刺向老者胸口的芯片时，培养舱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林默原本低垂的头猛地抬起，左眼的空洞里竟然亮起淡金色的光芒，他盯着秦凝霜，一字一句地说：“别管我们，去峡谷深处……找凌霄。”
“凌霄？”秦凝霜的剑顿了顿，老者趁机用金属针缠住她的手腕，数据流顺着针管爬上来，试图侵入她的灵力脉络。
“他还活着？”她用力甩开金属针，却发现老者的身体像橡皮泥一样开始变形，断口处涌出密密麻麻的机械虫，“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我？”老者的身体裂开个大洞，里面全是扭动的机械虫，“我是‘缝合者’啊，用实验体的残躯和机械拼凑出来的完美作品。”他突然指向培养舱，“就像阿绫，她的心脏是编号19的，肝脏来自编号47，连眼睛……都是用你母亲当年留下的备用器官改造的。”
这句话像把冰锥刺进秦凝霜的心脏。她想起那盏魂灯里消散的实验体，想起母亲留下的研究笔记里写的“禁止活体器官移植”，原来白泽从来没停止过这些疯狂的实验。
培养舱里的阿绫突然睁开眼，瞳孔里闪烁着和老者一样的红光。她抬起手，指甲变得尖利如刀，狠狠刺进林默的肩膀：“哥哥，疼……”
“阿绫！”林默闷哼一声，却没有反抗，任由她的指甲穿透自己的血肉，“对不起，是哥哥没保护好你。”
“缝合者”发出刺耳的笑：“看，多感人的兄妹情。可惜啊，她现在只认我这个主人。”他操控着阿绫的身体，让她从培养舱里走出来，少女的皮肤下凸起无数血管状的数据流，“去，杀了秦凝霜，我就让你永远陪着哥哥。”
阿绫的身体僵硬地走向秦凝霜，手里还攥着块染血的玉佩，正是林默之前一直带在身上的那块。秦凝霜看着她空洞的眼睛，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总跟在林默身后，会把糖塞给她的小丫头。
“你还记得吗？”她收起长剑，声音放轻，“那年你发烧，林默背着你走了三个山头找医生，回来时脚磨得全是血泡。你说要永远跟哥哥在一起，谁欺负他就咬谁。”
阿绫的脚步顿住了，红光闪烁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迷茫。颈后的芯片突然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她抱着头蹲下身，痛苦地嘶吼：“哥哥……疼……”
“废物！”“缝合者”怒喝一声，无数机械虫从他体内飞出，直扑阿绫的后颈，“给我清醒点！”
“休想！”林默突然挣脱金属管的束缚，用身体挡在阿绫面前，机械虫瞬间穿透了他的后背，带出串血珠。他反手抓住秦凝霜的手腕，将半块玉佩塞进她手里，“这是打开峡谷结界的钥匙，凌霄在里面……他知道白泽的弱点。”
他猛地推开秦凝霜，自己却被“缝合者”的金属针钉在沙地上。机械虫爬满他的身体，开始吞噬他的血肉，他却看着阿绫，露出个温柔的笑：“阿绫，不怕，哥哥陪你……”
“哥哥！”阿绫突然尖叫出声，颈后的芯片“啪”地裂开，红光彻底熄灭。她扑到林默身边，用手去扒那些机械虫，指甲被虫群啃噬得鲜血淋漓也不肯停。
“快走！”林默的声音越来越弱，身体渐渐化作金色的光点，融入阿绫的体内，“霜霜，告诉凌霄……主脑的备份在……”
话没说完，他的身体已经完全消散。阿绫抱着那半块玉佩，呆呆地跪在沙地上，突然仰起头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音里混杂着林默的灵力波动，震得整个绿洲都在颤抖。
“缝合者”被这股力量掀飞出去，撞在棕榈树上，机械义眼掉在沙地里，露出底下蠕动的肉瘤：“该死的失败品！”
秦凝霜看着阿绫身上渐渐亮起的金光，突然明白了林默最后的举动。他把自己的灵力和记忆全部渡给了阿绫，用这种方式让她彻底摆脱了芯片的控制。
“阿绫，活下去。”她最后看了眼那个抱着玉佩哭泣的少女，转身冲向峡谷。身后传来阿绫的嘶吼和机械虫的惨叫，她知道，那个曾经怯懦的小丫头，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复仇。
峡谷入口处的岩壁上刻着复杂的符文，秦凝霜将两块玉佩拼在一起，符文突然亮起，露出后面幽深的通道。通道两侧的石壁上画着古老的壁画，画的是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正在用活人献祭界门，而界门里伸出的手，指甲是青紫色的，和凌霄一模一样。
“凌霄果然在这里。”她握紧锁魂鼎，刚走进通道，头顶突然落下一张巨大的网，网丝是用实验体的头发编织的，上面还缠着无数细小的魂火。
“抓住她！”通道尽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十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人冲了出来，他们的脸上都戴着银色面具，面具上刻着“Ω”符号——是主脑的护卫队，也是白泽最锋利的刀。
秦凝霜的锁魂鼎刚要发光，却发现周围的灵力突然变得紊乱。她低头一看，网丝上的魂火正在燃烧，每簇火焰里都浮现出熟悉的面孔——有编号19的实验体，有被挖去左眼的林默，还有……母亲秦月的脸。
“妈妈？”她的动作顿了顿，网丝趁机收紧，勒进她的皮肉里。护卫队的人已经围了上来，为首的人举起长刀，刀身映出他面具下的眼睛，是双纯粹的金色瞳孔。
“好久不见，小凝霜。”那人摘下面具，露出张与凌霄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左脸有块狰狞的疤痕，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颌，“或者，我该叫你……妹妹？”
秦凝霜的心脏猛地停跳了一拍。这张脸，这双眼睛，甚至说话的语气，都和记忆里的凌霄一模一样。可她记得清清楚楚，凌霄早在十年前的实验室爆炸里，就已经死了。
“你不是凌霄。”她咬着牙说，网丝勒得更紧了，魂火的灼烧感顺着皮肤蔓延到心脏。
“我是。”那人笑了，疤痕在火光下扭曲成诡异的形状，“我是从界门里爬回来的凌霄，是被你母亲亲手推下去的凌霄。”他突然凑近，金色瞳孔里布满血丝，“你知道界门后面是什么吗？是无数个被主脑判定为‘废弃品’的我。我们在虚无之境里互相吞噬，最后活下来的，才配叫凌霄。”
他猛地抓住秦凝霜的头发，强迫她看向壁画：“你母亲当年为了启动界门，把我当成了祭品。她告诉所有人我死了，却偷偷把我的残躯扔进界门，让我成为连接两个世界的‘钥匙’。你说，她是不是很伟大？”
秦凝霜的头被撞在岩壁上，眼前阵阵发黑。她想起母亲笔记里那个被划掉的名字，想起顾晏临终前说的“凌霄的意识备份”，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母亲当年确实牺牲了凌霄，只为了暂时关闭界门。
“所以你现在帮着白泽？”她看着他腰间的玉佩，那是母亲当年给凌霄的生日礼物，上面刻着个“霄”字。
“帮他？”凌霄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里满是疯狂，“我是在利用他。他想修复主脑，我想打开界门，让那些‘我’都出来，看看这个世界究竟值不值得我们死一次。”
他突然拔出长刀，抵在秦凝霜的脖子上：“白泽说，你的原生魂元能稳定界门。只要你跟我走，我可以让你看看，你母亲用我换来的‘和平’，到底是什么样子。”
通道深处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岩壁上的壁画开始剥落，露出后面隐藏的符号——是无数个“0”和“1”组成的数据流，与苏清鸢颈后曾经的符号一模一样。
“不好！”凌霄的脸色变了，“阿绫那个废物，竟然毁掉了能量核心！”他一把抓起秦凝霜，将长刀架在她的脖子上，“跟我走，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秦凝霜被迫跟着他往通道深处走，眼角的余光瞥见那些护卫队的人正在被黑色的雾气吞噬。雾气里传来熟悉的钢琴声，是那首《月出》，只是调子变得诡异而扭曲。
“是主脑的残识。”凌霄的声音有些发紧，“它被锁魂鼎吸走后并没有消失，而是附着在了这些护卫队身上。”他突然看向秦凝霜，金色瞳孔里闪过一丝复杂，“你母亲当年，是不是也像这样，被无数个意识纠缠着？”
秦凝霜没有回答。她能感觉到锁魂鼎在发烫，鼎身的星图正在重新排列，最中央的“秦月”符号旁边，渐渐浮现出一个新的符号——是凌霄的“霄”字。
通道尽头突然出现了片紫色的花海，花海中央立着块墓碑，上面没有名字，只有一朵用灵力刻成的雪莲。墓碑前跪着个穿白大褂的人，背对着他们，正在弹奏那架黑色三角钢琴，琴键上的白霜已经蔓延到他的指尖。
“白泽。”凌霄的声音冷了下来，长刀又贴近了秦凝霜的脖子，“你果然在这里。”
白大褂转过身，脸上戴着银色的面具，面具上有一道裂痕，正好对着左眼的位置。他没有看凌霄，只是盯着秦凝霜，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凝霜，好久不见。”
秦凝霜的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声音，她绝不会认错。十年前在实验室爆炸现场，那个抱着她冲出火海，最后却消失在浓烟里的人，就是这个声音！
“是你？”她的声音在发抖，“当年救我的人，不是顾晏，是你？”
白泽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摘掉了面具。面具下的脸一半是正常的，另一半却覆盖着金属鳞片，左眼是颗红色的机械眼，瞳孔里映出秦凝霜震惊的脸。而他的右脸，有一颗和顾晏一模一样的泪痣，只是位置更靠近眼角。
“我是谁不重要。”白泽的指尖拂过琴键，《月出》的调子突然变得温柔起来，“重要的是，你现在有两个选择。”
他指向凌霄：“跟他走，打开界门，让所有‘废弃品’回归，世界大乱。”
又指向自己：“跟我走，用你的原生魂元修复主脑，抹除所有实验体的痛苦记忆，让他们像普通人一样活下去。”
凌霄突然大笑起来：“你骗她！你的修复程序根本就是清除程序！你想让所有实验体彻底消失！”
“消失总比活在痛苦里好。”白泽的机械眼红光闪烁，“就像林默，就像编号19，就像……当年的我。”
秦凝霜突然注意到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的半截照片。照片上是两个穿校服的少年，一个眉眼温柔，左眼下有颗泪痣；另一个桀骜不驯，嘴角带着伤。他们站在学校的樱花树下，手里拿着同款的兔子糖。
那个有泪痣的少年，和顾晏长得一模一样。而另一个少年，右脸有颗泪痣，赫然是年轻时的白泽！
“你和顾晏……”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一个荒谬却又合理的念头在脑海里浮现。
“我们是双胞胎。”白泽的声音低沉下来，“当年主脑选中了我们，说我们的身体是最适合承载初始意识的容器。顾晏选择了保护你母亲，我选择了……完成她未竟的研究。”
他突然指向墓碑：“这里埋着的，是你母亲的一缕残魂。她临终前让我答应她，一定要给所有实验体一个解脱。”
凌霄的刀突然掉在地上，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指着白泽：“你撒谎！是你把我推进界门的！是你和秦月一起！”
“是你自己跳下去的。”白泽的机械眼转向他，“当年界门不稳，需要有人用灵力稳住节点。你说你是哥哥，该保护凝霜，所以自己跳了下去。这些，你都忘了吗？”
凌霄抱着头蹲在地上，金色瞳孔里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有樱花树下的兔子糖，有实验室里的培养舱，有界门里的互相吞噬，还有……他笑着对秦凝霜说“别怕，哥哥在”。
“我……”他的声音变得迷茫，“我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花海突然剧烈摇晃，通道入口传来阿绫的哭喊：“秦姐姐！快走！那些黑雾……它们在吃魂火！”
白泽和凌霄同时看向通道入口，黑雾已经蔓延到花海边缘，雾里伸出无数只手，每只手上都戴着编号牌，有19，有47，还有……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