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休整后，楚曦与沈逸毅然踏入了那片如同巨兽利齿般耸立的黑暗冰棱林。
一踏入其中，外界风雪的呼啸声仿佛被无形的屏障瞬间隔绝，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 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刺耳。黑色冰棱最高达数十丈，粗的需两人合抱，细的如长剑斜指，表面光滑如镜却不反射分毫光线，反而像墨池般吞噬着周围的微光，唯有楚曦掌心玉珏的乳白色光芒，能在冰棱上映出一圈浅浅的光晕。楚曦指尖不慎擦过冰棱表面，那触感绝非寻常寒冰 —— 像摸在淬了万古寒气的黑曜石上，凉意瞬间顺着指尖窜到小臂，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指尖竟残留着一丝细微的麻痹感。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奇异气息：既有星辰余烬的灼热感，像靠近刚熄灭的炭火，又有万古寒冰的凛冽，两种极端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带着 “活性” 的诡异冷香，吸进肺里，既凉得胸口发紧，又隐隐有种灼热的刺痛。玉珏变得滚烫，乳白色光芒自主亮起，如同黑暗中的孤灯，不仅在两人周身形成半尺厚的屏障，更在屏障边缘与冰林深处渗来的混乱意志碰撞 —— 楚曦能清晰感觉到，那些意志像无数细碎的尖刺，不断撞击屏障，让光芒偶尔泛起涟漪，像风吹过湖面。
沈逸紧随其后，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他靴底的麻绳与冰面摩擦时，除了 “咯吱” 声，还会留下淡淡的黑色痕迹，像是被冰林的寒气染上的，走不了几步，麻绳就结了层薄冰，变得硬挺。胸口那被暂时封印的诅咒印记，虽不再剧烈搏动，却传来深沉的低鸣 —— 像埋在地下的古钟在震动，透过肋骨传到耳膜，让他每呼吸一次都觉得胸口发闷。他必须咬紧牙关，调动全部意志才能压制住那种冲动：双脚像被冰林深处的力量拉扯，既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又莫名渴望走向更深的黑暗，两种念头在脑海里拉扯，让他额角不断渗出冷汗，落在冰面上，瞬间凝成细小的冰珠。
冰林内部结构错综复杂，如同天然迷宫。玉珏的光芒成了唯一的指引：它时而向左偏，光芒变得亮些；时而向右折，光芒则微微变暗，像在 “试探” 方向。两人在巨大的黑色冰棱间穿行时，沿途的冰封景象愈发诡异 —— 半融化的金属造物碎片嵌在冰里，那金属呈暗金色，表面刻着与祭坛相似的星纹，虽已锈蚀，却仍泛着极淡的光泽，用刀背敲一下，会发出清脆的 “铛” 声，像铃铛响；凝固的能量流呈淡紫色，像被冻住的闪电，缠绕在冰棱上，靠近时能感觉到轻微的电流感，让头发丝微微竖起；更令人心惊的是冰壁中封存的生物残骸 —— 形态非人非兽，有覆盖鳞片的翅膀，鳞片像碎冰般透明，有三只发光的眼睛，肢体扭曲成诡异的弧度，显然是在极度痛苦中被瞬间冰封，连鳞片上的血迹都冻成了暗红色的冰粒。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
黑冰林的尽头，是一个直径约百丈的碗状凹陷冰原盆地。盆地边缘的冰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裂痕里渗出淡淡的灰雾，风一吹，就化作细碎的光点消散。盆地中央，并非预想中的星辰残骸，而是一座完全由暗蓝色冰晶构筑的巨大祭坛 —— 那冰晶绝非凡物，在玉珏光芒的映照下，能看见内部有细小的星点在缓缓流动，像把星空封在了冰里。
祭坛呈圆形，共分九层，每层高约三尺，层层向上收缩，形成螺旋状的阶梯。阶梯表面刻满了复杂到令人目眩的星辰轨迹与古老符文：轨迹是银白色的，符文是淡金色的，两者交织在一起，并非静止 —— 银白色轨迹像活的溪流，星点在里面缓缓流动；淡金色符文则在轨迹边缘旋转，转速时快时慢，快时像飞转的陀螺，慢时则微微闪烁，像呼吸般起伏。每一层的边缘都立着三根半人高的冰晶柱，柱顶雕刻着不同的星兽图案，柱身缠绕着细细的银蓝色光带，光带连接着顶层的平台，形成一张巨大的光网。
祭坛最顶端的平台直径约十丈，地面刻着一个完整的星图，星图中心镶嵌着一块约一人高的不规则多棱面晶体。那晶体是半透明的，内部封存着一片微缩的星云 —— 淡紫色的星雾中，点缀着金红色的星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旋转，旋转时会发出极其细微的 “嗡” 声，像远处传来的星河脉动。晶体表面偶尔会闪过一道银蓝色的光纹，顺着棱面流淌，像流星划过夜空。
“周天星斗大阵…… 的阵眼核心？” 楚曦震撼地望着那座祭坛，指尖的玉珏烫得几乎握不住，乳白色光芒边缘隐隐透出银蓝色，显然在与祭坛的力量呼应。她能清晰感觉到，玉珏中那道封印残痕正在 “共鸣”—— 像久别重逢的亲人，既带着亲近，又带着难以言喻的悲伤。祭坛散发出的气息，比玉珏宏大百倍，却也更加支离破碎：时而磅礴如星海，时而微弱如残烛。
然而，祭坛并非完好无损。数道巨大的裂痕贯穿了祭坛基座，最长的一道从底层延伸到第七层，宽约两尺，裂痕内部漆黑一片，像有无数细小的黑影在蠕动，每当符文流转到裂痕处，光芒就会骤然变暗，甚至彻底熄灭，留下一段 “空白” 的轨迹，像被啃噬过的伤口。更令人不安的是，祭坛周围散布着数十个黑色漩涡 —— 小的如磨盘，大的如圆桌，无声地旋转着，漩涡中心是纯黑的，边缘泛着淡淡的灰光，不断有丝线般的幽冥气息从漩涡中渗出，呈黑色，像蜘蛛丝，与祭坛散发的银蓝色星辰之力碰撞时，会发出 “滋滋” 的刺耳声，产生细小的黑色火花，火花落在冰面上，会蚀出一个个针尖大小的坑。
当楚曦的目光落在祭坛顶端的星云晶体上时，她体内的混沌能量突然爆发 —— 不再是之前的温和流转，而是像沉睡的巨兽被唤醒，在经脉里疯狂翻腾！她能清晰感觉到，丹田处像有团灰色的火焰在燃烧，顺着经脉往四肢蔓延，皮肤表面泛起淡淡的灰光，连呼吸都变得灼热。这不是简单的活跃，而是近乎贪婪的饥渴：混沌能量在 “渴望” 星云晶体，渴望吞噬其中的星辰之力，仿佛那是能让它彻底蜕变的 “甘霖”，脑海里甚至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 —— 只要吸收了晶体，就能突破一切桎梏，达到前所未有的境界。
“唔……” 楚曦闷哼一声，强行咬住舌尖，剧痛让她暂时压下那股冲动，指尖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 混沌能量的渴望太强烈了，像有只无形的手在拉着她往祭坛冲。
与此同时，沈逸突然发出一声闷哼，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冰面上。“咚” 的一声，膝盖砸在冰面上，冰面应声裂开三道细缝，细缝里立刻渗出淡淡的黑气，缠上他的裤腿，像毒蛇般往上爬。他胸口的封印符文剧烈闪烁，银红色光芒忽明忽暗，表面出现无数细小的裂痕 —— 像即将破碎的玻璃，每一道裂痕里都透出暗金色的光，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冲出来。
“不……” 沈逸双手死死按在胸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手背的青筋爆起。他能感觉到，封印下的诅咒正在 “狂欢”，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冲击着符文。
就在这时，祭坛顶端的星云晶体突然有了反应 —— 内部旋转的星云骤然加速，淡紫色的星雾变得更加浓郁，金红色星点闪烁的频率也快了三倍！一道银蓝色的星光从晶体中射出，像柔软的触须，缓缓扫过盆地，掠过楚曦时微微停顿，似乎在 “辨认”，接着便精准地落在了沈逸身上！
“嗡 ——！”
沈逸胸口的封印符文瞬间破碎！银红色的碎片像凋零的花瓣，在空中停留了一瞬，就被一股黑色力量吞噬，化作细小的黑烟消散。暗金色的诅咒印记彻底暴露出来，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 不再是之前的纹路，而是化作一个半透明的虚影，从沈逸胸口 “浮” 了起来！那虚影约半人高，形态扭曲，像缠绕的毒蛇，又像带爪的藤蔓，表面布满了暗金色的纹路，每一道纹路都在蠕动，散发着令人窒息的黑暗威压。
虚影一出现，就立刻转向祭坛周围的黑色漩涡，无数细小的暗金色触须从虚影上延伸出来，像吸管般刺入漩涡，疯狂汲取其中的幽冥气息！黑色的幽冥气息顺着触须流入虚影，让虚影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甚至隐约长出了尖锐的爪子，纹路也变得更加密集。
比在冰原上清晰十倍的低语，如同洪流般冲垮了沈逸的识海防线 —— 不再是模糊的意念，而是带着怨毒与贪婪的清晰声音，仿佛就贴在他耳边：
“归来吧…… 吾之容器……”
“以汝之躯…… 承载吾之意志……”
“破碎这残阵…… 重生吧…… 毁灭一切……”
“打开那扇门…… 迎接吾主降临……”
沈逸的双眼彻底被暗金色光芒吞噬，瞳孔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浑浊的暗金。他周身的气息变得狂暴而混乱，银蓝色的星辰之力与黑色的幽冥气息在他身边缠绕、碰撞，让他的衣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他缓缓站起身，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 —— 手臂抬起时，关节发出 “咯吱” 的声响，手指弯曲成爪状，指甲缝里渗出淡淡的黑气。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祭坛顶端的星云晶体，那眼神中没有丝毫渴望，只有一种被强行赋予的、冰冷的 “职责”—— 不是靠近，而是破坏！仿佛要将那晶体彻底击碎，让其中的星辰之力尽数释放。
第四节：绝境中的抉择
“沈逸！” 楚曦惊呼，立刻将掌心的玉珏对准他，乳白色光芒骤然暴涨，像一道光柱射向沈逸周身的黑暗力量。但这一次，净化之光失效了 —— 光柱刚触到暗金色虚影，就像被泼了墨的白纸，边缘瞬间变暗、扭曲，甚至有几缕光芒直接被虚影吞噬，化作细小的黑烟消散，只剩下中间一截微弱的光柱，在黑暗中摇摇欲坠。
“没用的……” 沈逸的声音变得沙哑而陌生，不再是他原本的音色，而是混杂着那道苍老的男声，“他…… 已归吾……”
话音刚落，祭坛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冰屑从祭坛顶端簌簌掉落，砸在冰面上发出 “噼啪” 的声响；盆地边缘的裂痕迅速扩大，更多的黑气从裂缝中涌出；周围的黑色漩涡旋转得更加疯狂，直径扩大了一倍，渗出的幽冥气息像黑色的潮水，顺着冰面往沈逸脚下汇聚，注入他胸口的诅咒虚影之中。祭坛自身的银蓝色星辰之力则在加速黯淡，原本流转的符文有近半停止了转动，像失去生机的萤火，只剩下零星几点还在闪烁，裂痕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仿佛随时会彻底崩解。
楚曦站在风暴的中心，左手紧握玉珏，掌心已被烫得发红，右手下意识地按在丹田处，压制着蠢蠢欲动的混沌能量。她的目光在星云晶体与沈逸之间急速切换 ——
看晶体时，能清晰感觉到混沌能量的渴望，丹田处的灼热越来越强烈，仿佛要冲破皮肤，也能看到晶体中星辰之力的微弱挣扎；
看沈逸时，能看到他眼底残存的一丝清明，也能看到诅咒虚影的疯狂，触须越来越多，几乎缠住了半个漩涡。
她瞬间明悟：
星云晶体是残破 “周天星斗大阵” 的核心，蕴含着至高的星辰秩序之力 —— 若能引动自身混沌能量沟通晶体，或许能暂时修复残阵，用星辰之力镇压 “渊墟”，甚至彻底净化沈逸的诅咒。但混沌能量与星辰之力的碰撞本就凶险，稍有不慎，不仅她会被能量反噬，还可能引爆晶体，让整个盆地化为废墟。
而沈逸体内的诅咒，与祭坛的毁灭、黑色漩涡同源 —— 它的目标是彻底破坏晶体，释放其中封存的黑暗力量，若让它得手，“渊墟” 之危将永无解决之日，沈逸也会彻底沦为诅咒的容器，再也无法挽回。
这是一个残酷的二选一：
赌一把，冲向祭坛引动混沌能量 —— 但沈逸很可能在诅咒操控下，在她触碰到晶体前扑上来阻止，混沌能量的渴望也可能让她失控，反而加速晶体的毁灭；
先全力压制沈逸 —— 但她必须动用大量混沌能量，甚至本命精血，届时再无力量沟通晶体，祭坛会在幽冥气息的侵蚀下彻底崩毁，他们前功尽弃，甚至可能被崩塌的冰原掩埋。
楚曦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每一次跳动都带着尖锐的疼痛。耳边是祭坛震动的 “轰隆” 声、幽冥气息流动的 “嘶嘶” 声、诅咒低语的 “嗡嗡” 声，三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困在原地。
没有时间犹豫了。
她猛地一咬舌尖，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腔中炸开，剧痛让她瞬间冷静下来 —— 脑海里闪过荒驿中沈逸护着她的背影，闪过离京时两人在城门口“无论如何，都要一起回去”的约定，闪过玉珏中那道温和的封印残痕，像先皇后的叮嘱。
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楚曦缓缓松开按在丹田处的右手，转而握紧了掌心的玉珏 —— 乳白色光芒不再指向沈逸，而是慢慢转向祭坛顶端的星云晶体，光芒边缘的银蓝色越来越浓，甚至开始与晶体中的星云产生微弱的共鸣。
她做出了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