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风… 风紧…… 扯呼………… 琉璃厂…… 旧瓷………… 小心…… 身边…………”
断断续续的低语像被掐住喉咙的鬼魅，从冰冷的宫墙后渗出来，扭曲、破碎，却字字像淬了冰的针，扎进楚曦的耳膜。那声音裹着潮湿的霉味，混着清晨未散的寒意，在她耳边反复盘旋，久久不散。
风紧扯呼？这是市井江湖里才会用的黑话，是刀光剑影里催命的信号，怎么会出现在规矩森严的皇宫深处？是谁躲在暗处，用这种隐秘又诡异的方式警告她？是沈逸的人？还是某个藏在暗处的第三方势力？
琉璃厂？旧瓷？她恍惚想起，曾听宫人闲聊时提过，京城有处琉璃厂，满街都是卖古玩字画、瓷器琉璃的店铺，热闹得像打翻了百宝箱。可 “旧瓷” 又是什么？是指哪件特定的古瓷？还是用黑话代指别的东西 —— 比如藏着秘密的信物，或是接头的暗号？
最让她脊背发凉的，是最后四个字 —— 小心身边。
她的身边…… 是谁？
楚曦僵坐在床榻上，指尖攥着的锦被被掐出深深的褶皱。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缓缓扫过房间里两个熟睡的身影，每一寸移动都带着千斤重的滞涩。
春桃伏在外间的小桌上，侧脸压着手臂，长长的睫毛垂在眼下，呼吸均匀得像湖面的涟漪，连嘴角都带着点睡梦中的笑意。她性子活泛，总爱跟别的宫女打听些宫里的新鲜事，却也最护着自己 —— 昨天被支使着跑前跑后，从取水到找糕点，半句怨言都没有，还总想着给她添件暖衣。
秋杏靠在门边的绣墩上，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盹，像只困倦的小猫。她话少得像块闷石头，做事却格外踏实，铺床叠被、端茶送水，从不会出半分差错。昨天让她去打听沈逸的消息，她也很快就回来了，说得有鼻子有眼 —— 野猫冲撞、太监救场，细节细得像亲眼所见。
这两个从她穿越而来就守在身边的丫鬟，一个活泛，一个木讷，一个像春日的花，一个像冬日的雪，怎么看都只是寻常宫人。可那道隔墙的警告，却像一把冰冷的刀，剖开了这平静的表象，露出底下藏着的、看不见的阴影。
是春桃？她对宫里的消息格外敏感，上次 “慈庆宫后门药渣” 的事，也是她无意间透露的；是她最先被支开，才让自己有机会溜去慈庆宫；昨天送高公公离开的，也是她……
还是秋杏？她太过 “完美”，完美得像按规矩刻出来的木偶，没有半分差错，反而透着不真实。昨天她带回的消息，现在想来，是不是太 “精准” 了？野猫、石灯座、路过的太监，每一个细节都像提前编排好的剧本，刚好能让 “意外” 变得无懈可击……
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像无数只冰冷的小虫，钻进骨头缝里。楚曦猛地打了个寒颤，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 这深宫里，她到底还能相信谁？54 积分带来的短暂安全感，像被风吹散的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无数双眼睛窥视的惊悚感，那些眼睛藏在明处，躲在暗处，连她睡觉时翻身的动作，都可能被看得一清二楚。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尖掐着掌心，用痛感驱散混乱的思绪。现在不是瞎猜的时候，必须先弄清楚两件事：警告是谁发的？“琉璃厂旧瓷” 到底是什么意思？
警告能穿透宫墙传来，说明声音的源头离她极近，或许就在隔壁房间，甚至…… 在这面墙的夹层里？楚曦的目光落在冰冷的宫墙上，墙面上的青砖缝里还残留着岁月的痕迹，可谁能想到，这看似坚固的墙壁背后，可能藏着密道、暗格，藏着她永远也猜不透的秘密？
至于 “琉璃厂旧瓷”，这更像一个指向性的线索，是地点，是信物，还是下一步的行动指令？她连宫门都出不去，怎么查？找父王？不行，她无法解释消息的来源，只会引火烧身；找沈逸？她连他的人都联系不上；找高公公？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比宫墙还要难猜，谁知道他是敌是友？
似乎只剩下最后一条路 —— 系统。
楚曦的目光落在系统面板上，54 积分像暗夜里的星火，微弱却诱人。她深吸一口气，点开灰色的商城图标，选择 “预览”。
【积分 - 1。当前积分：53。】
【正在随机抽取低级物品预览…】
光屏闪烁的瞬间，楚曦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三个物品图标弹出，前两个还让她有些失望，第三个却让她眼前一亮 ——
【物品名称】：聆风符（残次品）
【类型】：符箓 \/ 一次性
【效果】：使用后可略微提升听力，清晰捕捉方圆十米内特定方向的声音，持续半炷香。效果不稳定，可能伴有杂音。
【兑换所需积分】：25
【物品名称】：《京城百业坊市略考》（图文版）
【类型】：知识书
【效果】：使用后获得京城主要商业街道、知名店铺及部分行业隐秘规则的基础知识。
【兑换所需积分】：18
【物品名称】：易容膏（低配版）
【类型】：道具
【效果】：涂抹后可轻微调整面部肤色及轮廓，效果粗糙，极易被识破。
【兑换所需积分】：35
就是它们！
聆风符能让她监听隔壁的动静，说不定能找到警告者的线索；《京城百业坊市略考》里，很可能藏着琉璃厂和 “旧瓷” 的秘密！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兑换《京城百业坊市略考》！” 楚曦毫不犹豫，18 积分虽然肉痛，却比什么都不做等死强。
【积分 - 18。当前积分：35。】
【兑换成功。是否立刻使用？】
“使用！”
一股庞杂的信息流瞬间涌入脑海，像有人在她眼前展开了一幅活的京城地图。无数的街道名称、店铺招牌、行业规矩，甚至连某个茶馆的伙计爱偷懒、某家当铺的掌柜会看风水，都清晰地呈现在她的意识里。她像个贪婪的海绵，疯狂吸收着与 “琉璃厂”“旧瓷” 相关的信息 ——
找到了！
琉璃厂东街，有一家叫 “蕴古斋” 的老店，门面不大，却在古玩行里颇有名气。据说这家店表面上卖古瓷字画，私下里却做着销赃、传递情报的勾当，是江湖人与官宦之间的 “暗桥”。而 “旧瓷”，在古玩行的黑话里，根本不是指真正的古瓷，而是特指一种内部有夹层的特制瓷器，夹层里能藏密信、毒药，甚至是小巧的暗器，而且必须用特定的手法才能打开，外人根本看不出破绽！
信息瞬间对上了！
隔墙的警告，是在告诉她，去琉璃厂东街的 “蕴古斋”，找一个带夹层的 “旧瓷”！那里面，很可能藏着能救命的证据，或者下一步的行动指令！
可…… 她怎么去？
楚曦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被现实浇灭。她是被禁足在永宁宫的郡主，连院子都不能随便出，更别说去宫外的琉璃厂了。这道线索，像一根看得见却够不着的救命稻草，让她急得心口发疼。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 春桃醒了。她揉着眼睛坐起来，打了个哈欠，看到楚曦睁着眼坐在床上，连忙起身，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郡主，您怎么醒了？是不是被昨晚的动静吓到了？没事了没事了，侍卫们都查过了，说是野猫蹿进来打翻了画缸，虚惊一场。”
楚曦的心猛地一动。野猫打翻画缸？这是父王对外的说辞？还是侍卫们真的这么认为？不管怎样，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她顺势做出惊魂未定的样子，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带着点依赖的委屈：“还是怕…… 总觉得外面有人盯着我…… 春桃，你陪我去院子里走走透透气好不好？就在院里，不去远处，我想晒晒太阳。”
她需要一个理由，靠近那面传来警告的宫墙，试试那枚聆风符！
春桃愣了一下，显然觉得刚睡醒就去院子里有点奇怪，可看着楚曦苍白的小脸和依赖的眼神，还是心软了：“好，奴婢陪您去。” 她连忙伺候楚曦披上厚厚的斗篷，又拿了个暖手的汤婆子，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往外走。
清晨的空气带着雨后的湿润和寒意，吸进肺里凉丝丝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巡逻的侍卫已经撤走了，只有几个洒扫的宫女在远处忙碌，气氛却依旧紧绷，像拉满的弓弦。
楚曦假装欣赏院中的海棠花，脚步慢悠悠地朝着那面宫墙靠近。离墙越近，她的心脏跳得越快，指尖攥着的汤婆子都快被捏碎了。就是这里！她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使用聆风符！”
【积分 - 25。当前积分：10。】
【物品使用成功。效果持续时间：半柱香。请宿主集中意念于特定方向。】
一股奇异的力量瞬间灌注双耳，世界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 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远处宫女的低语声、甚至自己的心跳声，都被放大了数倍，像在耳边敲鼓。楚曦立刻集中全部注意力，将听觉锁定在那面宫墙上！
起初是一片嗡嗡的杂音，像隔着厚厚的水听人说话，模糊不清。她屏住呼吸，努力过滤着无用的声响，心脏狂跳着，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字 ——
突然，几个模糊的字眼，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耳朵！
“…… 务必…… 送出…… 慈宁…… 旧瓷……”
声音极其微弱，断断续续，还带着明显的变形，根本听不出是男是女，却让楚曦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慈宁？旧瓷？！
警告真的来自隔壁！而且提到了 “慈宁宫”！
是要把 “旧瓷” 送到慈宁宫？还是从慈宁宫送出来？慈宁宫是太后的地盘，这跟太后有什么关系？
难道…… 隔墙警告她的人，是太后的人？还是说，“旧瓷” 里的秘密，与太后有关？甚至…… 太后就是幕后的黑手之一？
无数个疑问像乱麻，缠得她脑子嗡嗡作响。她拼命想听到更多，可那声音却像被风吹走的烟，瞬间消失了，只剩下墙壁内部传来细微的、像老鼠啃噬木头的声音，然后彻底归于寂静。
聆风符的效果还在持续，可她再也捕捉不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半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那种听觉增强的效果如潮水般退去，世界重新恢复了正常的音量，却让她觉得更加冰冷。
“郡主？您怎么了？是不是冷了？您的脸色好难看。” 春桃担忧地看着她，伸手想摸她的额头。
楚曦木然地摇摇头，任由春桃扶着她往回走。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 慈宁宫、太后、旧瓷、琉璃厂，这些看似不相关的词语，到底被什么无形的线串在了一起？太后昨天才派孙嬷嬷来试探她，今天就传来涉及慈宁宫的警告，这真的是巧合吗？
回到房间，秋杏也醒了，正端着一杯温水过来。她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宫女服，动作依旧沉稳，将水杯递到楚曦面前，声音平淡无波：“郡主，您脸色不好，喝点热水暖暖身子吧。”
楚曦接过水杯，指尖碰到温热的瓷壁，却没觉得暖和。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秋杏的手 —— 就是这双手，每天为她端茶送水、铺床叠被，灵巧又稳重。可就在这时，她的目光顿住了 —— 秋杏的右手虎口处，有一小片极淡极淡的墨绿色痕迹，像是什么植物的汁液没洗干净，藏在纹路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墨绿色…… 汁液……
楚曦的脑海里，突然闪过系统扫描药渣时的提示 —— 碧磷草！系统说过，碧磷草性极寒，微量可清热，久服易凝滞气血，而它的汁液，正是墨绿色的！
难道…… 秋杏接触过碧磷草？！
这个念头像一道惊雷，在她脑海里炸开！她猛地抬头，目光死死盯着秋杏，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破胸膛。
秋杏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注视，抬起头，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水，带着一丝疑惑：“郡主？”
就在楚曦几乎要控制不住情绪，想厉声质问的瞬间 ——
【叮 ——】
【紧急提示：检测到宿主情绪剧烈波动，可能引发不可控后果。】
【建议宿主保持冷静，进行隐性试探。】
【触发临时辅助选项：可支付 10 积分，兑换【初级真实之眼】（一次性），对指定目标进行微表情及生理指标分析，持续十息。】
【是否兑换？】
系统的提示音像一盆冷水，浇醒了楚曦。
不能问！绝对不能问！
如果秋杏真的有问题，直接质问只会打草惊蛇，让幕后的人知道她已经察觉，到时候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兑换！” 楚曦毫不犹豫，只剩下 10 积分，现在不用，以后可能也没机会用了。
【积分 - 10。当前积分：0。】
【兑换成功。【初级真实之眼】已启动，请宿主注视目标。】
楚曦的目光紧紧锁定秋杏的眼睛。
在真实之眼的作用下，世界仿佛被放慢了。她清晰地看到，秋杏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像被强光刺激到一样；她的呼吸频率有瞬间的加快，胸口的起伏变得急促；甚至连她脖颈处的脉搏，都比刚才快了几分 —— 这些细微的变化，在平时根本察觉不到，可现在，却像明晃晃的证据，摆在楚曦面前。
她在紧张！她在害怕！
秋杏真的有问题！
十息时间转瞬即逝，真实之眼的效果消失。楚曦的心脏沉到了谷底，手脚冰凉得像块石头。她身边的丫鬟，竟然真的被人安插了眼线！那道隔墙的警告，“小心身边”，竟然是真的！
“郡主？您…… 您怎么一直看着奴婢？是不是奴婢哪里做错了？” 秋杏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将右手往身后缩了缩，试图遮住虎口的痕迹。
楚曦强迫自己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移开目光，声音尽量自然，甚至带着点关心：“没什么…… 就是觉得，秋杏你最近好像瘦了些，每天伺候我，辛苦你了。”
她不能揭穿，至少现在不能。她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像往常一样对待秋杏，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
秋杏似乎松了口气，垂下眼睫，声音依旧平淡：“伺候郡主是奴婢的本分，不辛苦。”
楚曦端起水杯，小口喝着热水，可热水的温度却暖不透心底的寒意。她的脑子在飞速运转 —— 秋杏有问题，那春桃呢？是只有秋杏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都是眼线？父王知道吗？高公公知道吗？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太监尖细的通传声，打破了院子的寂静。楚曦的心脏猛地一紧，放下水杯，看向门外。
很快，一个穿着深蓝色宫服的太监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恭敬又严肃的神色，对着楚曦躬身行礼，声音洪亮得像在宣告什么：
“太后娘娘懿旨 —— 宣曦郡主即刻前往慈宁宫问话！”
慈宁宫？太后？
楚曦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刚查到与慈宁宫相关的线索，太后就宣她去问话？这真的是巧合吗？还是说，太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要对她下手了？
她看着眼前的太监，又看了看身边垂着头的秋杏，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危险，正从慈宁宫的方向，朝着她飞速袭来，避无可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