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网第三次扑来，黑雾如潮水般漫过地面，符阵的吟诵声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咒语，一声比一声急。林野横着锈刀站在操作台残架前，刀刃上倒映着那片赤红，像一块烧到发烫的铁皮。
他没动。
不是不想动，是动不了那么快了。肋骨断的地方一吸气就抽着疼，像是有人拿钝器在里面慢慢搅。但他眼睛没闭，死死盯着敌阵推进的节奏——火网压境时，施法者掐诀的手指总要慢半拍，而每一次停顿，后方那三个人都只是站着，连手都没抬。
“王大锤。”他声音压得低，却像钉子一样准，“东南角那个穿灰袍的，是不是每回火网成型，他才开始结印？”
王大锤缩在柱子后头，雷符还捏在手里，听见问话愣了一下：“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前两波他都落后半个节拍。”
“不是他菜，”林野眯起眼，“是他根本不是主攻手。他们在轮替，前面打，后面维阵。可维阵的人——”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敲了敲刀背，“站得太靠前，护得也太松。”
王大锤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敌阵后方三人确实离主力有一段距离，周围连个掩体都没有，就像三根插在土里的旗杆。
“你是说……绕后？”他声音有点抖，“可咱们现在连正面都快守不住了，哪还有人能摸过去？”
林野没答，反而低头看了眼脚边的酸辣粉盒空壳。刚才那一扔，倒是把对方唬住了半秒。他忽然笑了下，笑得有点蔫：“我网吧七年，最擅长什么？不是通宵，是偷塔。”
王大锤一怔：“你要派人抄他们老家？”
“不抄怎么赢？”林野蹲下来，用刀尖在水泥地上划了道线，“你看啊，他们这阵法像不像王者荣耀里那种团战阵型？前排开大，后排输出，中间辅助挂buff。可再强的阵容，野区没人守，照样被偷龙。”
他说着，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这儿，就是他们的蓝buff池。只要有人能在火网落地前干掉那个维阵的，整套节奏就得崩。”
王大锤听得一愣一愣的：“可问题是……谁去？咱们这边能动的，哪个不是挂着彩的？”
林野没说话，而是伸手进卫衣口袋，掏出一张空白符纸。纸很旧，边角都有点卷了，是他一直留着没用的底牌之一。
他把符纸摊在掌心，用刀尖轻轻一挑，分成两半。
“我不需要谁多能打，”他一边折纸一边说，“只需要三个还能跑、敢动手的。别硬刚，别恋战，砸了符桩就撤。动作越快，活命几率越大。”
王大锤咬了咬牙：“我去。”
“你留下。”林野抬头，“你是唯一会做雷符的，炸药包还得靠你撑着吓人。我要的是能钻缝的，不是当炮灰的。”
他说完，目光扫过防线后方。几个队员趴在地上喘气，脸上全是灰和血混成的泥。其中三人虽然脸色发白，但眼神还清亮，手脚也没抖。
“老李、小周、阿峰。”林野点名，“还能动吗？”
老李咳了一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动是能动，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没人保证你能活。”林野直视着他，“但我保证，只要你按我说的做，至少不会死在第一步。”
小周咧嘴一笑：“那你赶紧说，反正我也懒得等退休金了。”
林野点点头，把那张对半撕开的符纸折成一个三角形，递过去：“拿着这个。等我信号。”
“啥信号？”
“我喊‘泡面’的时候。”林野说，“你就冲。”
三人面面相觑。
“你认真的？”阿峰瞪眼，“就靠一个‘泡面’？”
“不然呢？”林野耸肩，“我又不能放烟花。再说，这词儿听着就丧，敌人听了肯定以为我快不行了，正好放松警惕。”
王大锤差点笑出声，又赶紧憋住。
林野转头看他：“待会儿火网再来，你带着剩下的人往前压一步，假装要反扑。记住，只压一步，然后立刻后撤。让他们觉得我们想拼命，但拼不动。”
“演戏？”王大锤皱眉，“万一他们真冲上来呢？”
“那就真拼。”林野把手里的锈刀往地上一插，“反正我也快没招了。但只要他们信了我们只剩一口气，后方防守就会松——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他站起身，靠着断裂的操作台，目光再次投向敌阵。火光还在远处跳动，黑雾缓缓退去，像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平静。
“他们以为我们在耗。”林野低声说，“其实我在等。”
等一个破绽，等一次呼吸间的迟疑。
王大锤看着他，忽然觉得这家伙不像个伤兵，倒像个蹲在网吧角落里盯对手走位的职业选手，表面懒散，眼里却全是算计。
“你早想好了吧？”他问。
“哪有。”林野摇头，“刚才才想通。以前打架都是被人打得满地找牙，后来才知道，最怕的不是拳头多狠，是对方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他顿了顿，嘴角扯了下：“现在轮到我来打乱他们的节奏了。”
远处，敌阵开始重新列队。火网尚未点燃，但符文已在地面隐隐浮现，像是某种机械程序正在启动。
林野深吸一口气，把剩下的半张空白符纸叠成更小的三角，夹在指间。
“通知那三人，准备到位。”他对王大锤说，“五分钟内，我要看到他们藏进东侧通风管。”
王大锤点头，猫腰就要走。
“等等。”林野叫住他，“告诉他们——别穿鞋。”
“啥？”
“鞋底有声。”林野指了指自己的虎口疤痕，“我记得以前逃债， barefoot 走水泥地最安静。”
王大锤一愣：“你说中文。”
“哦，”林野挠头，“光脚。”
王大锤翻了个白眼，低骂一句“神经病”，还是转身去了。
林野没再说话，只是靠在操作台边，手指一下下摩挲着那张三角符纸。苏浅还在角落里躺着，呼吸平稳，眉头不知什么时候舒展了些。
他看了一眼，轻声嘀咕：“等会儿要是吵起来，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不是不想温柔点，是敌人不给机会。”
话音落，远处火光骤然亮起。
符阵再次启动，火焰顺着纹路蔓延，熟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林野猛地抬头，右手握紧锈刀，左手将那张三角符纸举到胸前。
他知道，下一波攻击马上就要来了。
而这一次，他不会再被动接招。
他要让对方尝尝，什么叫街头混混的反击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