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纪集团总部大楼像一枚通体漆黑的棋子，精准地落在南城金融区的中心。玻璃幕墙反射着正午的日光，却没有一丝温度。
沈子轩从出租车上下来，抬头看了一眼这栋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建筑。他小时候来过，那时这里还叫沈氏集团，楼顶的标志是三叔设计的，带着旧时代的温情。而现在，那块标志早已被冷硬的“创世纪集团”字样取代，彻底抹去了过往的痕迹。
他走进装饰豪华的大厅，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倒映出往来职员匆忙的身影。每个人都穿着剪裁合体的职业装，脸上带着公式化的表情，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气。
前台小姐接待看到他，脸上挂着职业的微笑。
“先生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我找沈澈。”沈子轩说。
“请问是哪家公司的？”
“你告诉他，沈子轩找他。”他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大厅里足够清晰。
前台小姐的礼貌微笑僵硬了一瞬，她打量着眼前这个穿着休闲衬衫的年轻人。“沈”这个姓氏在这里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她不敢怠慢，拿起内线电话低声通报。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
“沈先生，请跟我来。”
电梯是专属的，需要刷卡才能启动。数字飞速攀升，最终停在了顶层。电梯门打开，是铺着厚重地毯的走廊。
男人将他引到一扇厚重的木门前，轻轻敲了敲。
“进来。”
门内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
男人推开门，对沈子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将门轻轻带上。
办公室很大，几乎占据了楼层的三分之一。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玻璃，阳光毫无遮挡地洒进来，落在深色的地毯上。空气里有淡淡的柑橘香薰和咖啡混合的气息。
窗外是南城繁华的城市天际线，仿佛整个世界都匍匐在这间办公室主人的脚下。室内的陈设却异常简单，唯一的色彩，来自办公桌一角摆着的一小盆绿植，给这片冰冷的黑白灰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生机。
沈子轩的目光落在那个被称为大哥的男人身上。几年不见，沈澈的气场更加迫人。简单的白衬衫没有系领带，袖口挽到小臂，露出价值不菲的腕表。他掌控着这里的一切。
沈澈就坐在那张桌后，他没有抬头，视线依然停留在面前的文件上。
沈子轩走到沙发区坐下，姿态从容，像是来拜访一位许久未见的老友，而不是闯入一个商业帝国的核心。
空气中只有沈澈翻动纸页的沙沙声。
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充满了无声的较量。沈澈在考验他的耐心，而他，则用沉默来回应这份考验。
终于，沈澈合上了最后一份文件，将笔帽盖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咔哒”。他这才抬起头，目光第一次落在了沈子轩身上。
那是一双深邃的眼，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像两口幽深的古井。
“佛罗伦萨的阳光不好吗，非要回来趟这边的浑水。”沈澈开口，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听不出温度。
“再好的阳光，也晒不干寄人篱下的衣服。”沈子轩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何况，我还是更喜欢南城的雨天，至少雨水是自己的。”
沈澈的嘴角似乎动了一下。
“你父亲可没这个胆子。”
“他只是把胆子和野心都给了我。”沈子轩坦然地回答，“他现在安心去环游世界了，剩下的事情，我来做。”
“你来做？”沈澈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声响，“做什么？创世纪集团没有你的位置。”
“创世纪集团姓沈。”沈子轩一字一句地说，“而我，也姓沈。大哥，沈家这一辈，沈屿哥一心行医，砚舟还在读书，只有我，对这些东西还有点兴趣。”
沈澈终于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他身材挺拔，一步步走到沈子轩面前，巨大的身影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没有坐下，只是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兴趣不能当饭吃。创世纪集团也不是你家的后花园，想来就来。”
沈澈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但沈子轩能感觉到，他周围的气压陡然降低。
“所以，你觉得凭你沈家二房长子的身份，就能从我手里拿走什么？”沈澈的声音很轻，却比任何质问都更有力量。
“我没想过从你手里拿走什么。”沈子舟说，“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沈澈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外面的人都在看，看你沈澈是如何对待你这两个不成器的叔叔，如何对待我们这些沈家的子嗣。”沈子轩的语速不疾不徐，“你把大伯踢出公司，把他闲置在老宅，别人可以说他能力不济。但现在我回来了。沈家正统的第三代，回到了南城，出现在创世纪集团楼下。你是把我拒之门外，坐实你排除异己的名声，让那些老股东们心里犯嘀咕。还是给我一个位置，向所有人展示你的大度与从容？”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沈澈的眼睛。
“一个无关紧要的位置，换一个稳固的人心和光鲜的名声。这笔买卖对你来说很划算。”
沈澈看着他，看了很久。
“你想要什么位置？”
“我要进投资部。”沈子轩说，“给我一个副总监的职位。不用给我实权，也不用给我团队。我只需要一个能看到创世纪核心业务运作的窗口。”
“你的胃口倒是不小。”
“我的能力，配得上我的胃口。”沈子轩站起身，与沈澈平视，“给我一年。如果我不能做出让你满意的成绩，我自己走人，从此再不踏进这栋楼一步。如果我做到了，我要一个真正的，有话语权的位置。”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沉默。窗外的阳光移动着，在地板上投下变幻的光影。
“明天早上九点，去人事部报到。”
沈澈扔下这句话，转身走回了办公桌。他重新拿起一份文件，仿佛刚才那场决定了一个重要人事任命的谈话，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一个小时后，沈子轩离开创世纪集团。
而顶层的总裁办公室里，沈澈手中的文件却半天没有翻动一页。他抬起头，望向窗外那片被他踩在脚下的城市，想着之前两人的谈话，眼神幽深。
隔天，一则人事任命在创世纪集团内部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沈子轩，被任命为投资部副总监，即日生效。
消息传得很快，当天下午，就传到了赵凤阳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