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窃窃私语声逐渐汇成一股暗流。
沈澈、沈砚舟、苏瑶三人，对周围的一切仿若未闻，步伐从容地向内场走来。他们形成了一个独立的气场，将外界的探究与议论尽数隔绝。
林峰的视线无法从苏瑶身上移开。
他自认阅女无数，但眼前的女孩，却让他词穷。她的美丽不是那种一眼就能看穿的类型，她就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散发着温润的光。身上那件冰蓝色的星辰礼服，走动间如同有月光在裙摆上流动，衬得她更清冷。
“姐，”林峰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碰了碰身旁一动不动的林薇薇，准备向她介绍，“那就是沈家的苏瑶。”
林薇薇没有回答。
她的目光死死地锁在苏瑶身上，眼神复杂。
两年不见，苏瑶完全变了。纽约哥大图书馆里那个还有些生涩的、带着防备的女孩，如今已然褪去了所有的不安。她的身形更加亭亭玉立，气质沉静如水。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优雅贵气，不是靠昂贵的衣服和珠宝就能堆砌出来的。
然后，林薇薇的视线，落在了苏瑶的脖子上。
“星光”。
那条她几天前在GIA沙龙里见过的，认定是沈澈买来送给她的项链。
那个让她自认为与沈澈心照不宣、胜券在握的证明。此刻，它正服帖地待在另一个女人的颈间，巨大的主钻折射出的每一道光芒，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她的脸上。
原来，是送给她的。
是送给苏瑶的。
她所有的笃定，所有的分析，她对林峰说的那些自信满满的话，在这一刻，都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一股混杂着羞耻、愤怒和嫉妒的热流，猛地从胸口冲上头顶，烧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姐？”林峰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又叫了一声。
林薇薇猛地回过神，深吸了一口气。她强迫自己将指尖的颤抖压下去，将脸上所有失控的表情全部收回。
“我认识她，苏瑶。”她的声音很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走，去打个招呼。”
她端起酒杯，提起裙摆，朝着那三人走去。她的背脊挺得笔直，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每一下都带着不容退缩的骄傲。
“沈学长，砚舟，你们能来，真是荣幸。”林薇薇走到他们面前，脸上是无可挑剔的微笑，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沈澈的目光掠过她，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沈砚舟扯了扯嘴角，算是打了招呼。
林薇薇的目光自然地转向苏瑶，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的亲近：“苏瑶妹妹，两年不见，真是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
“林小姐。”苏瑶看着她，轻声回应。
“你之前不是喊我林姐姐的吗？”林薇薇的笑容不变，“我和你大哥是校友，叫林小姐就太见外了。”
她巧妙地用“校友”这个身份，拉近自己和沈澈的关系，同时不动声色地想在辈分上压苏瑶一头。
苏瑶没有接话。
沈砚舟在一旁听着，似笑非笑地开口：“林小姐，我记得我们不是很熟吧，这声姐姐，从哪儿论起？”
林薇薇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砚舟，你还是这么爱开玩笑。”她迅速地调整了表情，“我只是觉得和苏瑶妹妹一见如故，很亲切。”
“是吗？”沈砚舟挑眉，“我可不这么觉得。”
气氛降至冰点。周围的宾客都默契地保持着距离，但耳朵却都竖了起来。
林薇薇的目光再次投向沈澈，她希望他能帮自己说句话，哪怕是打个圆场。但沈澈从始至终，都没有再看她。他的注意力，似乎全都在苏瑶身上。
他察觉到宴会厅的冷气有些足，苏瑶裸露的手臂起了些细小的鸡皮疙瘩。他很自然地解开自己西装的扣子，脱下外套，披在了苏瑶的肩上。
“冷不冷？”他问，声音是旁人从未听过的低沉温和。
“有一点。”苏瑶轻声说。
“待会儿让服务生给你倒杯热茶。”他又说。
这旁若无人的亲昵，这理所当然的体贴，像一把刀，缓慢而精准地捅进林薇薇的心口。
她林薇薇，哥大博士，林氏集团新上任的总经理，从任何角度看，都是最适合站在沈澈身边的女人。可这个男人，却把她所有的骄傲和期待踩在脚下，将那份独一无二的温柔，给了这个女孩。
林薇薇端着酒杯的手指，收得死紧。
她看着沈澈为苏瑶整理外套领口的动作，看着苏瑶仰头对沈澈说话时那双清澈眼眸里的笑意，那股被羞辱和被无视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
“沈学长对妹妹，可真是体贴入微。”林薇薇开口了，声音里带着笑，但那笑声在安静的角落里，显得有些尖锐。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哥哥对妹妹好到这个地步的。又是送项链，又是披衣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是情侣呢。”
这话说得极有水平。既点出了项链，又暗示了他们关系过界。
林薇薇脸上一派天真无辜，“哈哈哈哈，我开个玩笑罢了。苏瑶妹妹这么漂亮，又这么依赖沈学长，难免会让人误会嘛。”
她说着，目光转向苏瑶，那眼神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教训。
“不过话说回来，兄妹之间，还是应该保持一点距离。苏瑶妹妹年纪小不懂事，但是总这么黏着哥哥，传出去，对你自己的名声可不太好，对吧？”
这番话，名为玩笑，实为攻击。
她不仅在公共场合质疑沈澈和苏瑶的关系，更把“不懂事”、“黏人”、“名声不好”的标签，直接贴在了苏瑶的身上。
苏瑶的脸色冷了下来，她正要开口回击。
“说完了？”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了林薇薇所有的话。
是沈澈。
他终于转过头，正眼看向林薇薇。那双黑沉的眼眸里，没有了之前的冷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林薇薇心头发怵的厌恶。
林薇薇被他看得心里一慌，强撑着说：“学长，我……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别当真。”
“玩笑？”沈澈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林氏的总经理，就是用这种方式来展示你的教养的？”
“我……”
“我跟瑶瑶怎么样，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评价？”沈澈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你算什么东西？”
“沈澈！”林薇薇的脸色瞬间血色尽失，“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我说的不对？”沈澈向前走了一步，他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让林薇薇控制不住地后退。
“我沈澈的事，”他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什么时候轮得到外人质疑？”
他的目光扫过四周，所有接触到他视线的人，都纷纷低下了头。
“至于你，”沈澈的目光重新锁定在林薇薇身上，那眼神冷得像冰，“收起你那些自作多情的想法和上不了台面的手段。瑶瑶是我护着的人，以后再让我听到一句冒犯她的话……”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令人恐惧。
“我们走。”
沈澈不再看她一眼，他转过身，揽着苏瑶的肩膀，带着她朝另一边的休息区走去。
沈砚舟经过林薇薇身边，脚步停顿了一下，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自取其辱。”
说完，他也头也不回地跟了上去。
林薇薇僵在原地，手里还端着那杯香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了一个彻底的笑话。
她的手指，几乎要将纤细的高脚杯柄捏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