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刀早砍卷了刃，跟块废铁似的，却被石岳攥得死紧——手上的布条泡透了血，黏在刀柄上，一使劲就扯得掌心伤口生疼。弹药？早没了。最后一颗子弹半个时辰前就喂了神谕的杂碎，现在阵地上的人，全凭着一口气在撑。
一个神谕士兵举着灵能剑刺过来，石岳偏头躲开，断刀横着扫过去，没劈中要害，却砍在了对方的胳膊上。灵能铠甲裂了道缝，黑血喷出来，溅在石岳脸上。他没擦，也没工夫擦——身后的小王被两个敌军按在地上，喉咙都快被掐断了。石岳嘶吼着扑过去，膝盖顶在一个敌军的腰上，听得见骨头裂的脆响，另一个家伙的灵能剑已经到了他后心。
“林墨曦！”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喊这个名字，就是突然冒出来了。像之前守隘口时，像被黑袍人影缠住时，一喊这个名字，就觉得还有劲。断刀猛地往后捅，正好扎进那家伙的肚子里，对方惨叫着倒下去，石岳也跟着踉跄了两步，后背的伤口彻底崩了，血顺着战袍往下淌，浸透了腰间的布条。
小王爬起来，嘴角挂着血，捡起地上的枪托，朝着一个敌军的后脑勺砸过去：“石队！撑住！”
撑？怎么撑？
石岳看着阵地上的人越来越少——老张的腿被砍了，还在地上用匕首捅敌军的脚踝；小李的胳膊断了一只，另一只手攥着半截刺刀，跟敌军滚在地上；还有那个断了肋骨的老兵，已经没动静了，胸口插着半截灵能剑，眼睛却还睁着，盯着阵地的方向。
这哪是打仗，这是拿命填。
又一个敌军冲上来，灵能剑直刺石岳的胸口。他躲不开了，太累了，膝盖软得跟面条似的，连抬手的力气都快没了。他闭了闭眼，想着林墨曦说的“守住家”，想着陆晨光那小子的绿光，想着苏医生熬的稀粥——哪怕是焦糊的，也比现在这满嘴的血腥味强。
“嗡——”
突然，空气好像慢了下来。
冲过来的敌军动作变得迟缓，灵能剑的光芒也淡了几分。石岳猛地睁眼，就看见远处的尘幕里，一道淡金光芒正冲过来，像条金色的河，所到之处，敌军的动作全慢了下来。
是她。
林墨曦的身影在光芒里越来越近，她脸色白得像纸，嘴角挂着黑血，手里的时间之刃还在颤，却依旧举着，朝着阵地的方向。她身后跟着人——是那些刚从野战医院爬起来的伤员，还有陈芸的暗影小组，一个个都跟石岳一样，浑身是伤，却眼里冒着火。
“石岳！我来了！”
林墨曦的声音带着喘，还有点沙哑，却像道雷，炸在阵地上。淡金光芒突然暴涨，把整个阵地都罩住了——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敌军，瞬间被定在原地，连脸上的狞笑都僵着。
“砍！”石岳突然有了劲，断刀再次举起来，朝着最近的一个敌军砍下去。钢刃虽然卷了，却凭着一股狠劲，劈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小王、老张，还有剩下的战士们，也跟着嘶吼起来。陈芸的暗影小组从侧面绕过来，匕首划开那些被定住的敌军的喉咙，动作干净利落。林墨曦的时间之力没停，淡金光芒忽明忽暗，她每维持一秒，脸色就白一分，嘴角的血也流得更多，可她没停，直到最后一个突入阵地的敌军倒下去。
光芒散去时，林墨曦腿一软，差点倒下去。石岳冲过去，扶住她的胳膊——她的胳膊烫得吓人，皮肤下的黑色纹路还在隐隐闪。
“你咋才来……”石岳的声音哑得厉害，笑了笑，露出满是血的牙。
“来晚了……让你受苦了。”林墨曦也笑，笑得咳了起来，一口黑血吐在地上。
阵地上静下来，只剩下喘息声和远处零星的枪声。地上躺满了尸体，有敌军的，也有自己人的。石岳扶着林墨曦，坐在地上，断刀扔在一边，再也提不动了。小王他们在收拾阵地，把受伤的兄弟抬到一边，给牺牲的盖上战袍。
林墨曦靠在石岳的肩膀上，声音轻得像风：“陆晨光……陆晨光他没事，苏医生在看着他。”
“嗯。”石岳应着，看着远处的灵能泉眼，那里的绿光还在闪，“那黑袍子……没再来？”
“没……他好像在盯着泉眼……”林墨曦顿了顿，突然抓住石岳的手，“石岳，刚才……我在漩涡里，看见齿轮的核心了……”
石岳转头看她，她的眼里满是恐惧，还有点别的什么，像是不敢说。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是灵能泉眼的方向！一道黑色的光柱冲天而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粗，连时间齿轮的漩涡都被惊动了，开始疯狂旋转。
林墨曦猛地站起来，脸色更白了：“不好！是黑袍人影！他要炸泉眼！”
石岳也跟着爬起来，捡起地上的断刀，虽然没力气，却还是攥紧了：“走！去看看！”
可刚走两步，石岳就踉跄了一下——他的腿也受伤了，刚才光顾着打，没察觉。林墨曦扶着他，两人互相撑着，朝着泉眼的方向走。身后，小王他们也跟了上来，一个个都瘸着、拐着，却没人落下。
快到泉眼时，石岳就听见陆晨光的声音，带着哭腔：“幼猫……幼猫在里面！泉眼里面！”
林墨曦的脚步顿住了。
石岳也愣了——幼猫？那只银灰色的小崽子？它不是跟林墨曦在一起吗？怎么会在泉眼里？
黑色光柱还在涨，泉眼周围的岩石开始崩裂，里面传来幼猫的叫声，微弱却凄厉。黑袍人影的笑声从光柱里传出来，带着疯狂：“时间容器！灵能核心！今天，我全要了！”
林墨曦的时间之刃再次亮起，淡金光芒却比之前弱了很多。石岳看着她，又看了看泉眼，突然把断刀塞到她手里：“你去救幼猫，我来挡着。”
“不行！你伤成这样……”
“老子是磐石！”石岳打断她，咧嘴笑了笑，“再说，你忘了？我还有狱卒的破血脉……说不定，能顶一会儿。”
他推开林墨曦的手，朝着黑色光柱走过去。腿很疼，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他没停。身后，小王他们也跟着上来，举着手里的家伙，虽然都快散架了，却还是站成了一排。
“黑袍子！”石岳嘶吼着，声音传遍了泉眼周围，“想动泉眼？先踏过老子的尸体！”
黑色光柱里，黑袍人影的声音传出来，带着不屑：“不自量力。”
一道黑色的触手突然从光柱里伸出来，直奔石岳的胸口。他没躲，也躲不开，只是攥紧了拳头——血脉里的狱卒之力好像被惊动了，手腕上的黑色纹路开始闪。
可就在触手要碰到他的瞬间，泉眼突然爆发出一道绿光，比陆晨光的任何一次都亮——是幼猫！它的身影在绿光里显现出来，比之前大了一圈，冰蓝色的瞳孔里满是决绝，正朝着黑色光柱冲过去。
“幼猫！”林墨曦大喊着，想要冲过去，却被另一道黑色触手缠住了脚踝。
石岳也急了，朝着幼猫的方向伸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冲进光柱里。
光柱里传来黑袍人影的惨叫：“什么东西？！”
紧接着，绿光和黑光剧烈碰撞，整个泉眼都在颤，岩石崩裂，烟尘冲天。
石岳站在原地，看着混乱的光柱，突然觉得腿更疼了，眼前也开始发黑。他知道，这场仗，还没打完。幼猫冲进去了，林墨曦被缠住了，黑袍人影还在里面，而他，快撑不住了。
可他没倒下，还是站着，像块磐石。
因为他知道，只要他还站着，就还有希望。
哪怕这希望，现在看起来，跟风中的烛火似的，随时会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