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信兵是个瘦高个，平时话不多，此刻却攥着张皱巴巴的纸，手抖得像筛糠，冲进溶洞时差点撞翻李老三的种子袋。“首……首领！通信设备……修好了点！收到卫星信号了！”
林墨曦刚和顾临渊检查完西边的铁桩，铁桩上的灵能草还在往下滴汁，听见这话，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紧张——末世后卫星大多坠毁，能收到信号，要么是好消息，要么是更糟的。
“拿来我看。”林墨曦伸手，通信兵把纸递过来，是用简易打印机打出来的卫星图像，模糊得很，边缘还沾着墨渍，却能看清太平洋深处的轮廓：不是海水，是一座黑黢黢的“岛屿”，不是自然形成的，边缘笔直得像用刀削的，表面覆盖着层不知名的材质，泛着幽蓝的光，每隔十秒闪一次，规律得像心跳。
“这不是岛。”顾临渊的指尖按在图像上，冰蓝色的眼沉得像深海，“第三次重生时，我在黑袍的密室里见过类似的图，标注的是‘浊流之主的巢’——不是石头，是它的甲壳，那些幽蓝光，是它在聚集力量，每闪一次，力量就强一分。”
林墨曦的喉结滚了滚，指尖划过图像上的幽蓝光点，前世的记忆碎片又冒了出来——那年她在沿海，见过类似的光，从海底透上来，第二天就来了海啸，卷走了半个渔村。当时以为是巧合，现在才知道，那是浊流之主醒了，在试探着往外爬。
“轰——”
溶洞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石岳的吼声混着哭喊声传进来：“都让让！让苏医生过来！这人快不行了！”
林墨曦和顾临渊赶紧出去，只见谷口的空地上，躺着个男人，浑身湿透，衣服烂得像布条，脸上、胳膊上全是伤口，有的还在渗血，指甲缝里嵌着海泥和不知名的黑鳞，嘴里不停喃喃着，眼神涣散，像丢了魂。
“是……是沿海‘浪港’旁边的‘渔湾’的人。”李老三蹲下来，认出了男人身上的渔湾标记，声音发颤，“俺去年跟他换过鱼干，他叫阿海，是个好水手，咋成这样了？”
苏医生蹲下来，摸了摸阿海的脉搏，又翻了翻他的眼皮，脸色凝重：“脉搏弱得很，精神彻底崩溃了，是惊吓过度，得慢慢缓，急不来。”
陆晨光递过杯温水，想喂阿海喝，他却突然疯了似的挣扎，手乱挥，嘴里喊得更大声：“巨浪……好多巨浪……触手！黑色的触手！从海里伸出来，卷着船……还有光！幽蓝的光！闪一下，人就没了！渔湾……渔湾没了！全没了！”
喊完，他就瘫了下去，眼泪混着海水往下流，嘴里又开始喃喃：“光芒……别过来……别过来……”
林墨曦的心像被冰锥扎了，阿海说的“光芒”，和卫星图像上的幽蓝光一模一样；“黑色触手”，就是浊流之主的肢体。渔湾离浪港不远，浪港的人三天前还来报信，现在渔湾没了，浪港恐怕也……
“石岳！”林墨曦喊了一声，声音哑得厉害，“带两个人，往东边探探，看看浪港还有没有活人，路上小心，看见巨浪或者蓝光，立刻回来，别硬拼！”
“好！”石岳攥着断刀就走，脚步比平时快了很多，他知道，东边的情况肯定糟透了，晚一步，可能连尸体都见不到。
顾临渊蹲在阿海身边，掌心淡紫光芒闪了闪，轻轻覆在他的额头。阿海的身体颤了颤，喃喃声小了点，眼神稍微聚焦了些，却还是怕，死死抓着顾临渊的手：“你……你见过那光吗？闪一下，船就碎了，触手卷着人，往海里拖，海水是黑的……是黑的……”
“见过。”顾临渊的声音很轻，带着点疼，“但我们会挡住它，不会让它过来。”
阿海没说话，只是摇头，眼泪掉得更凶，抓着顾临渊的手越来越紧，指甲掐进了他的肉里，顾临渊却没松手，任由他抓着——他懂这种恐惧，见过三次，每次都像在地狱里走了一遭。
谷里的气氛沉了下来，没人说话，只有阿海的喃喃声，还有老铁匠锻造炉的锤子声，“叮叮当当”，却没了之前的劲，像是在硬撑。李老三蹲在玉米地里，看着刚冒芽的玉米，突然叹了口气：“俺们种这点玉米，在那些老东西面前，是不是跟蚂蚁似的？”
“是蚂蚁，也得咬它一口。”老铁匠突然开口，手里的铁锤往铁砧上一砸，火星溅了起来，“俺锻了一辈子铁，没怕过啥硬东西！它的触手厉害，俺就锻更利的刀，更粗的铁桩，就算砍不动，也得在它身上划道口子，让它知道疼！”
丫丫抱着种子袋，走到林墨曦身边，小声说：“首领姐姐，阿海叔叔说的光芒，会不会把玉米芽照死？俺们要不要把种子收起来？”
林墨曦摸了摸她的头，蹲下来，看着地里的玉米芽，有的倒了，有的还立着，嫩绿色的芽叶在风里轻轻晃：“不收，咱们还要种，种得更多。那些老东西怕的不是刀，是咱们活着的念想，玉米芽长一天，咱们就多一分希望，它就算来了，也得看看，咱们人类不是好欺负的。”
顾临渊走过来，手里还攥着阿海抓过的地方，有淡淡的血印：“卫星图像上的蓝光，频率越来越快了，刚才阿海说‘闪一下人就没了’，说明它的力量快满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冲出海沟，往大陆来。”
“那地底的裂缝呢？”林墨曦问，她怕两边同时发难，谷里的人根本挡不住。
“暂时没动静。”顾临渊摇头，“但蓝光的频率和地底的震动越来越像，像是在呼应，等蓝光满了，地底的老东西也会醒，到时候……”
他没说完，林墨曦却懂了——两边夹击，人类文明真的要完了。可她看着身边的人，李老三在扶玉米芽，老铁匠在锻铁，陆晨光在给阿海换药，丫丫在捡石子围玉米芽，石岳还在东边侦察，每个人都在拼尽全力活着，她不能怕，也不能说放弃。
“不管它什么时候来，咱们先做好准备。”林墨曦站起来，掌心的淡金光芒亮了起来，“石岳回来后，把谷口的履带板再加固两层，用吸音石挡在后面，挡住蓝光的波动；陆晨光，把药圃的灵能草多催生点，尤其是止血的，阿海的伤说明，那触手的腐蚀力很强；老铁匠，你锻点长柄刀，专门砍触手，再锻点铁板，盖在玉米地上面，别让蓝光伤了芽；陈芸，你带暗影小组，盯着西边的铁桩，要是地底有动静，立刻报信。”
“好！”所有人都应着，之前的沉郁少了点，多了点决绝。李老三扶玉米芽的手更稳了，老铁匠的锤子声又响了起来，比刚才有劲，陆晨光背着药篮，往药圃走，脚步飞快。
阿海在苏医生的照顾下，慢慢睡着了，嘴里不再喃喃，只是偶尔皱眉头，像是还在做噩梦。林墨曦坐在他旁边，看着他身上的伤口，想起了渔湾的人，想起了浪港的人，想起了所有在灾难中死去的人，胸口的伤疼得她直抽气，却更坚定了——一定要挡住，为了死去的人，为了活着的人，为了地里的玉米芽。
傍晚的时候，石岳回来了，脸色苍白，断刀上沾着黑鳞，是从触手上刮下来的：“浪港没了，全淹了，海里全是触手，还有幽蓝光，闪一下，水就变成黑的，沾到就烂。我看见几个浪港的人，想往这边跑，被触手卷走了……”
林墨曦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了，回来就好。”
石岳点了点头，走到玉米地旁边，蹲下来，帮李老三扶倒了的玉米芽，没说话，却攥紧了断刀——他没说，在回来的路上，他看见那幽蓝光已经到了近海，离曙光山谷，越来越近了。
夜色渐浓，谷里的灯亮了起来，一盏盏，映着玉米地，映着铁桩，映着每个人的脸。林墨曦和顾临渊站在谷口，望着东边的海面，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那幽蓝光的波动，像心跳，越来越近，越来越强。
“它要来了。”顾临渊轻声说，淡紫光芒在掌心闪了闪。
“嗯。”林墨曦点头，淡金光芒和他的缠在一起，“来了就打，咱们有刀，有铁桩，有玉米芽，还有这么多人，不怕。”
远处的海面上，幽蓝光又闪了一下，比之前更亮，连山谷里的灯都被映得泛着蓝。玉米地里的芽叶，在蓝光的映照下，却没蔫，反而更绿了点，像是在和蓝光对抗。
林墨曦笑了，握紧顾临渊的手：“你看，玉米芽都不怕，咱们更不怕。”
顾临渊也笑了，冰蓝色的眼里没了绝望，只剩坚定：“对，不怕。”
谷里的锤子声还在响，孩子们的呼吸很稳，阿海睡得很沉，玉米芽在蓝光下轻轻晃。虽然灭顶之灾就在眼前，虽然远古存在即将苏醒，可曙光山谷的人们，还在守着，还在活着，还在种着玉米，还在等着明天的太阳。
只是林墨曦知道，明天的太阳升起时，可能就是最后的战斗了。但她不怕，因为她身边有这些人，有这些玉米芽，有这满谷的灯火——这些，就是人类文明最后的希望，就算死，也要守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