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沫召唤出佐原雅美之后，整个人还错愕了一瞬间——
他愣愣地看向手中的卡片，发现似乎是因为卡片对应的人物已经被召唤了出来，现在卡面上已经没有人物图像了，只剩下银灰色的金属镀膜。
身上沾染着血污的佐原雅美踩着高跟凉鞋朝他挪了过来，翘鼻微微耸动，似乎是在嗅闻他身上的气味。
闻完之后，一种疑惑的感觉就涌上了丧尸小姐的脑海——她记得几个小时前的赵沫身上还带着汗水的酸臭味，以及各种尘土的味道。
但现在，他身上的气味竟是干净了很多。
“你也别愣着了，”赵沫指了指浴室的位置，“你这造型……太渗人了，去洗个澡吧。”
佐原雅美的喉咙里发出一串低沉、困惑的、仿佛小猫被扰了清梦般的咕噜声。她没有立刻行动，依旧歪着头，空洞的灰白眼珠直勾勾地盯着赵沫。
赵沫轻轻推了她一下，她这才像是被启动了开关，踩着那双高跟凉鞋，一步三回头地，带着点不情不愿的迟滞感，慢悠悠地挪向浴室。
赵沫家宽敞的浴室，配备着淋浴和浴缸，比起副本里那间狭窄的牙科诊所淋浴间，堪称奢华。
他简单地示范了水龙头和淋浴喷头的开关，看着她自己笨拙地拧开热水龙头，往浴缸里注水。水汽开始弥漫。他又指了指置物架上琳琅满目的洗发水、沐浴露。确认她能理解基本的操作后，他默默退了出来，轻轻带上浴室门。
之前他上手帮对方洗澡，那是因为对方那时候还不太清醒，没有自理能力。
但赵沫明显感觉现在的佐原通人性多了，不知是吃了不少血肉的缘故，还是在和赵沫相处的时候渐渐激活了自己为人的记忆……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既然对方有了一定的自理能力，那赵沫觉得自己再插手就不礼貌了。
赵沫在门口守了一会儿，听到里面传出正常的潺潺水声，这才松了口气。
他还记得佐原的身材尺寸——毕竟都上手摸过了，因此果断拿出手机叫了个同城外卖。
内衣、睡衣、日常衣物、鞋袜……林林总总，几乎涵盖了一个女性日常生活所需。付款金额跳出来时，赵沫的眼皮也跟着跳了一下——近一万块。国运竞赛部给的“参与奖”补贴本就菲薄，这一下直接去了六分之一多。
而这参与奖呢，说实话也只有几万块钱，可能抵不上某些人一个月的工资。
好在，在被国运系统选中之前，他是靠开网店自力更生的。主营业务是电脑远程维修、技术咨询，偶尔也接点帮计算机系学生写作业、糊弄毕设甚至毕业论文的“灰色”单子。这份收入加上父母留下的遗产，足以支撑他不太奢侈的生活。这笔开销虽肉痛，倒也不算伤筋动骨。
须臾，佐原那边的水声似乎停了，她迷迷糊糊地准备推门出来。
赵沫这时候刚好又听到外卖小哥在敲门的声音：“你买的东西送到了，东西实在是有点多，麻烦开一下门当面签收！”
于是赵沫直接爆发出了霹雳一闪般的速度，先是冲上去用整个身体抵住浴室的门，让佐原暂时在里面等一下，之后便过去开了门。
那外卖小哥身边放着一大堆大包小包，整个人满头大汗颇为狼狈，不知道是搬东西累的，还是大热天热的。
“呼——”他长舒了口气，“你这买的东西真够多的哈，我搬东西都累死了。”
赵沫讪笑了一下，确认签收后，又通过外卖小程序的打赏功能给小哥加了个红包：“兄弟不好意思，我开网店的，明天就要重新开业了，可我这大半夜才刚回来，只能先找你们帮忙送一点货来应急。”
“知道你们不容易，我在App里面打赏了个红包，就当是请兄弟抽盒好烟。”
那外卖小哥发现真收到了个红包，而且数额还不错，顿时喜笑颜开：“诶嘛，你太性情了！都叫兄弟了那还说啥了？不就是搬点东西吗？我这体格好得很！搬点东西而已，一点都不碍事，就当是稍微锻炼下身体呗！”
“祝兄弟生意兴隆啊！我一般都在这片区接单，以后兄弟还需要点东西的话，可以叫我来送哈！”外卖小哥一边说着带地方口音的吉祥话，一边依依不舍地和赵沫道别，他身影消失在电梯口的前一刻，还扬起手和赵沫打招呼，颇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豪迈意味。
不知是不是错觉，赵沫的脑子里好像响起了一首bGm：“提着昨日种种千辛万苦~”
他等外卖小哥乘电梯下楼离开后，又一点点把那堆大包小包搬到屋里。
这时候，他都听到浴室里的佐原在用指甲挠门了，这才立马轻拍几下门板，告诉她可以出来了。
于是佐原直接推开浴室的门。
大量温暖湿润的水汽混合着一股淡淡的沐浴芳香，如同海浪般扑面涌出，瞬间将赵沫笼罩。
下一秒，赵沫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两股温热的液体，毫无征兆地从他鼻孔中奔涌而出，瞬间在他脸上留下两道蜿蜒的、刺目的殷红痕迹。
原因无他——佐原虽然洗净了身上的血污，但一！丝！不！挂！
她刚刚洗净的肌肤呈现一种近乎透明的灰白色，光滑紧致得如同上釉的瓷器，在浴室灯光和水汽的柔化下，非人的苍白感被奇妙地中和了，反而透出一种冰冷而脆弱的美感。
晶莹的水珠沿着她精致的锁骨线条滑落，淌过平坦紧实的小腹，在细腻的腰胯弧线上恋恋不舍地停留片刻，最终没入脚下的水渍。湿漉漉的黑色长发蜿蜒地贴在她光洁的背脊和胸前，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轮廓。
她站在那里，眼神依旧空洞茫然，仿佛一尊刚刚被精心擦拭干净、完美无瑕却无魂无识的人偶雕像，对自己赤裸的状态毫无自觉。
“衣……衣服都在那堆东西里面！你自己找！” 赵沫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都变了调。他猛地转过身，死死捏住自己的鼻子，狼狈不堪地逃向客厅角落，仿佛身后是洪水猛兽。
佐原的人性这时候才稍微回来一点点，她见赵沫逃跑，以为是自己身上有什么吓人的东西，于是下意识伸手抚摸，又对镜检查。
这时候她意识到了什么不对，脸上瞬间闪过一丝红晕，但很快又恢复到正常的灰白肤色。
等赵沫听到对方窸窸窣窣的拆包装声慢慢停了，这才敢转头过去看她。
只见佐原雅美已经换上了一件质料柔软光滑的黑色吊带睡裙。裙摆恰到好处地遮到大腿中部，勾勒出她匀称的身形。
她正微微蹙着眉（或者说，做出类似蹙眉的表情肌动作），站在一面穿衣镜前，双手轻轻提着睡裙的下摆，似乎在调整位置。灰白的脸上，一丝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困惑和思索的痕迹一闪而逝，快得让赵沫怀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赵沫看着那个穿着崭新睡裙、却依旧散发着非人气息的身影，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他预感到，未来一段日子里，平静的生活大概是彻底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