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听到了？”
陆寒辰的声音低沉沙哑，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不带任何情绪，却像一块巨石，重重砸在苏晚晚本就紧绷的神经上。
她僵在原地，看着他转过身，看着他眼底那未散的冰冷戾气和深不见底的疲惫。阳光在他身后勾勒出冷硬的轮廓，与他手中那杯晃动的琥珀色液体一样，散发着危险而迷人的气息。
苏晚晚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几乎要破膛而出。她紧紧攥着衣角，指甲陷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听到了？
是的，她全都听到了。
听到了沈清漪如何将她定义为“来历不明的女人”、“金屋藏娇”的对象，听到了她如何被评价为除了“麻烦和丑闻”什么也给不了，也听到了陆寒辰那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却冰冷拒人千里的“自有分寸”。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鞭子，抽打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她抬起头，迎上陆寒辰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眸，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无尽悲凉和自嘲的弧度：
“听到了又如何？陆总难道指望我有什么反应吗？痛哭流涕？还是感激涕零，感谢您没有当着您未婚妻的面，把我像垃圾一样扔出去？”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压抑而微微颤抖，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尖锐。
陆寒辰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看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绝望和嘲讽，看着她苍白脸上那抹倔强而破碎的笑容，胸口那股莫名的滞闷感再次翻涌上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他向前迈了一步。
仅仅一步，那强大的压迫感便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让苏晚晚下意识地后退，脊背抵住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反应？”他重复着她的话，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危险的、近乎逼问的意味，“苏晚晚，你想要什么反应？”
他再次逼近，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酒味，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的、滚烫而危险的热度。
“告诉我，”他低下头，目光紧紧锁住她惊慌失措的眼睛，语气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压抑着某种激烈情绪的沙哑，“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一个只会强迫你、囚禁你、带给你痛苦的魔鬼？嗯？”
他的质问，像一把钥匙，试图强行撬开她紧闭的心门，也像是在质问他自己。
苏晚晚被他逼问得无所遁形，心脏狂跳，血液仿佛都冲上了头顶。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带着某种近乎偏执认真的脸，看着他眼底那翻涌的、她完全看不懂的黑暗浪潮，积压了太久的委屈、愤怒、恐惧和那丝不该有的、隐秘的悸动，在这一刻彻底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是！你就是魔鬼！”她几乎是嘶吼出来，眼泪终于决堤，汹涌而下，“一个自私、冷酷、永远只考虑自己感受的魔鬼！你把我当成什么？一个可以随意摆布的玩偶！一个用来证明你掌控力的工具！你高兴了就施舍一点所谓的‘关心’，不高兴了就把我关起来，切断我和外界的一切联系！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知道我看着朋友担心的信息却不敢回复是什么心情吗？你知道被当成第三者、被指着鼻子骂‘金屋藏娇’是什么滋味吗？！”
她用力捶打着他的胸膛，尽管那如同蚍蜉撼树。
“陆寒辰，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你要么就干脆一点，毁了我！要么就放了我！别再这样反反复复地折磨我了！我玩不起你们这种有钱人的游戏！”
她的哭喊声在客厅里回荡，充满了绝望和心碎。
陆寒辰任由她捶打着，没有动，只是死死地盯着她泪流满面的脸，听着她一声声泣血的控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风暴疯狂凝聚，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寸寸碎裂。
在她喊出“我玩不起你们这种有钱人的游戏”时，他猛地伸手，一把攥住了她捶打他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痛呼出声。
“游戏？”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彻底激怒的、近乎狰狞的戾气，“苏晚晚，你以为这只是游戏？！”
他猛地将她更紧地按向墙壁，身体几乎完全贴合，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那双猩红的眼眸死死锁住她：
“如果只是游戏，我何必把你留到现在？！如果只是游戏，我何必在意你吃不吃饭、生不生病？！如果只是游戏，我何必在看到那张该死的照片时……！”
他的话戛然而止，像是骤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眼底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慌乱和……痛苦？
苏晚晚被他吼得愣住了，忘记了挣扎，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因为激动而有些扭曲的俊脸，看着他眼底那翻涌的、她从未见过的、激烈而真实的情绪。
他在说什么？
他在……在意她？
这个认知，比任何直接的羞辱都更让她感到荒谬和……心惊肉跳。
“照片……”她喃喃地重复着，捕捉到了他话语里最关键的信息，“那张照片……你……你到底……”
陆寒辰死死地盯着她，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呼吸粗重。他看着她眼中那难以置信的茫然和探究，看着她被泪水浸湿的、脆弱不堪的模样，一直紧绷在脑海里的那根弦，终于，“铮”地一声，彻底断裂！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冰冷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一种近乎破釜沉舟的、绝望而疯狂的冲动，攫住了他。
他猛地低下头，狠狠地吻住了她那不断吐出尖锐话语的唇！
这个吻，与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
不再是惩罚，不再是掠夺，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仿佛想要确认什么、又仿佛想要将她彻底揉碎融入自己骨血般的疯狂和……痛苦。
他的吻粗暴而炽热，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撬开她的牙关，深入其中，纠缠着她的舌，吞噬着她所有的呼吸和呜咽。那浓烈的酒气和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眩晕的、危险的味道。
苏晚晚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思考。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毁灭气息的吻彻底惊呆了，忘记了反抗，也忘记了呼吸。
她能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抖，能感受到他扣住她后脑的手那巨大的、几乎要捏碎她骨头的力道，能感受到这个吻里蕴含的、那庞大而混乱的、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激烈情感……
这不是她认识的陆寒辰。
这不是那个永远冰冷、永远掌控一切的陆寒辰。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几乎要因为缺氧而昏厥时，陆寒辰才猛地放开了她。
两人都在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陆寒辰的眼眸依旧猩红，但里面的疯狂似乎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破碎的疲惫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他看着她被蹂躏得红肿的唇瓣和涣散的眼神，喉结剧烈地滚动着，然后，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锁住她，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过，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在她的心上：
“是！我是在意你！”
“从那个该死的、我根本不想记起来的街心公园开始！从我鬼使神差地把你从会所带回来开始！从我看到你昏倒在我面前开始！我就他妈的在在意你！”
“所以我才会把你绑在身边！所以我才会看到你和别人接近就控制不住怒火！所以我才会像个傻子一样，在你生病的时候守着你！所以我才会……才会在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恨不得把它撕碎！因为它提醒我，我陆寒辰，竟然会对一个……一个我本该早就忘记的、‘无关紧要’的人，失控到这种地步！”
他几乎是吼出了最后几句话，像是在宣泄，又像是在忏悔，那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了太久的痛苦和挣扎。
苏晚晚彻底僵住了，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如同困兽般失控的男人，看着他眼底那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近乎狰狞的……告白？
他在说什么？
他在说……他在意她？
从那么早……就开始？
这怎么可能？！
这太荒谬了！
如果他在意她，为什么要那样对她？用最屈辱的方式胁迫她，用最冰冷的话语伤害她，将她囚禁在这不见天日的牢笼里？
看着她眼中巨大的震惊和毫不掩饰的怀疑，陆寒辰像是被刺痛了一般，猛地松开了钳制她的手，向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一抹极其苦涩而自嘲的笑容。
“你不信，对吧？”他看着她，声音低沉了下去，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和无力，“连我自己都不信。”
“可是苏晚晚，”他再次抬起头，目光深邃地望进她的眼睛深处，那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挣扎，有痛苦，有不确定，但最终，都化为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不管你信不信，这就是事实。”
“我失控了。因为你。”
“所以，别想着逃。”他重复着这句说过无数次的话，但这一次，语气里不再是冰冷的命令，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孤注一掷的执念，
“这辈子，都别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