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刚过，汴京府衙的烛火就亮透了半边天。沈墨趴在值房的案上，把一叠叠证据按 “盗印案”“私盐案”“科举舞弊线索” 分门别类码好，每一份都贴了小纸条标注 —— 王显的往来书信用红绳捆着，赵四的私盐账本压在最下面，连孙七之前画错的 “歪刀刘班头”“红绸安号” 笔记，都被他细心收进了证据袋，毕竟上面还沾着关键的靛蓝染料痕迹。
“沈捕头！俺把‘接钦差礼仪’背下来了！” 赵六顶着一头乱发冲进来，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麻纸，上面是孙七帮他写的礼仪要点，“第一条，见了钦差要鞠躬，不能抬头；第二条，说话要大声，不能含糊；第三条…… 哎？俺咋忘了第三条了？” 他急得抓耳挠腮，麻纸都被捏出了汗印，孙七跟在后面，手里捧着新抄的《接差流程》，笔记本上 “流程” 写成了 “流成”，自己还没发现，只顾着帮赵六回忆：“第三条是‘递东西要双手，不能单手’！你昨晚背了三遍都记不住！”
沈墨抬头看了眼窗外，天刚蒙蒙亮，远处传来零星的鸡叫，他揉了揉发酸的肩膀：“别背了，记着‘礼貌、实在’就行。一会儿去城外接钦差，赵六你跟在我左边，负责看住周围动静；孙七你跟在右边，把证据清单拿好，钦差要是问起，就照着念，别紧张。” 话音刚落，就听见院外传来 “哐当” 一声，紧接着是刘虎的哀嚎 —— 不用想也知道，准是他为了接钦差特意穿新皂服，结果腰带没系好，摔了个跟头。
果然，没过一会儿，刘虎扶着腰走进来，新皂服的下摆沾了泥，帽子歪在头上，腰间的玉佩也歪了，活像个刚从泥地里爬起来的小丑。“沈墨！你看你安排的差事，让本官去搬证据箱，差点把腰闪了！” 他一边抱怨，一边偷偷把歪掉的玉佩扶正，“一会儿接钦差，本官走在最前面，你们跟在后面，别抢话，听见没？”
沈墨没跟他争，只是把证据箱的锁检查了一遍：“刘班头放心，一会儿您走前面，我们帮您拿着东西。对了，您的皂服沾了泥，要不要换一件？不然钦差见了，怕是会觉得咱们府衙不整齐。” 刘虎低头一看，果然见下摆有块泥印，脸瞬间红了，转身就往自己的值房跑：“等着！本官换件新的就来！” 赵六看着他的背影，凑到沈墨耳边小声说：“沈捕头，俺看刘班头一会儿准还得摔，他新鞋鞋底滑！”
等刘虎换好皂服，众人扛着证据箱往城外的十里坡赶 —— 那里是钦差入汴京的必经之路，周提刑已经带着几个文书在那儿候着了。路上，孙七突然 “哎呀” 一声，停住脚步：“俺的笔记本！刚才抄流程时落在值房了！上面还有赵四供词的要点呢！” 沈墨心里一紧，那笔记本虽然有错别字，但记着不少关键细节，要是被人拿走，说不定会出乱子。
“孙七，你跟赵六先去追周提刑，我回去拿笔记本，马上赶过来！” 沈墨把手里的证据箱递给赵六，转身就往府衙跑。刚跑回值房，就见窗台上有个黑影一闪，手里攥着的正是孙七的笔记本！“站住！” 沈墨大喝一声，拔腿就追，那黑影见被发现，撒腿就往府衙后门跑，沈墨认出他是之前想灭口的短打汉子，心里清楚 —— 这是李大人的人，想偷笔记破坏证据！
黑影跑出后门，正好撞见赶来帮忙的陈大爷 —— 老船夫早上听说要接钦差，特意来府衙想给沈墨送点热粥，见有人慌慌张张跑出来，还攥着本眼熟的笔记本（上次在码头见过孙七记笔记），立马放下粥桶，伸脚就绊了过去。“扑通” 一声，黑影摔了个狗啃泥，笔记本飞了出去，沈墨赶紧冲上去，一把按住他：“说！是谁派你来的？是不是李大人？”
黑影梗着脖子不说话，陈大爷在旁边帮腔：“沈捕头，俺刚才看见他还想往粥桶里撒东西，准是没安好心！” 沈墨心里一凛 —— 这是想在他的粥里动手脚，让他没法去接钦差！他让赶来的府衙杂役把黑影押进大牢，拿起笔记本拍了拍上面的灰，见里面的内容没被涂改，才松了口气，拎着粥桶往十里坡赶。
等沈墨赶到十里坡，周提刑正站在路边张望，赵六和孙七急得直转圈，刘虎则在旁边整理衣服，时不时对着水面照影子。“周大人，抱歉来晚了，刚才抓了个想偷证据的贼。” 沈墨把笔记本递给孙七，又把粥桶递给陈大爷，“陈大爷，您怎么来了？码头不用照看吗？” 陈大爷摆摆手：“俺让徒弟看着呢，放心！俺就是来给你送点热粥，接钦差是大事，别饿着肚子。”
孙七接过笔记本，赶紧翻开检查，见 “流成” 两个字还在，松了口气：“还好没丢，不然俺就惨了！” 赵六凑过来，闻了闻粥桶：“陈大爷，这粥香啊！等接完钦差，俺能喝一碗不？” 陈大爷笑着点头：“管够！”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尘土飞扬，周提刑赶紧整理官服：“来了！都站好！” 众人立刻排好队，刘虎抢在最前面，刚想摆出威风的样子，结果新鞋鞋底一滑，差点摔进旁边的草沟，幸好沈墨及时扶住他，才没出洋相。刘虎尴尬地咳嗽两声，站直身子，假装整理衣领。
一队人马渐渐走近，为首的是个穿绯色官服的中年男子，面容严肃，腰间挂着金鱼袋，正是钦差张御史 —— 之前沈墨通过驿卒给御史台送过密信，没想到来的就是他。张御史勒住马，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周提刑身上：“周提刑，汴京的案子，辛苦你们了。”
周提刑赶紧拱手：“不敢当！张御史一路辛苦，我们已经备好住处，先去府衙歇息，再汇报案情？” 张御史摇头：“不必，先看看证据，尤其是王显和李大人的线索。” 刘虎一听，赶紧抢上前：“张御史！证据都在这儿！都是本官带头查的，盗印案、私盐案，全是本官的功劳！”
张御史皱了皱眉，没理会他，看向沈墨：“你就是沈墨？之前给御史台送密信的捕快？” 沈墨拱手：“正是属下。张御史，这是所有证据的清单，分为盗印、私盐、科举舞弊三类，人证都在府衙大牢，已加派看守，防止灭口。” 他把清单递过去，孙七也赶紧翻开笔记本，补充道：“张御史，俺这里还有详细的记录，比如赵四走私私盐的次数，王显收受贿赂的金额……” 说着，他指了指 “流成” 两个字，自己还没发现写错了，“这是俺记的接差流成，都按规矩来的！”
张御史看着笔记本上的错别字，忍不住笑了笑，接过清单仔细看：“不错，记录得很详细。沈捕头，你跟我说说，王显和李大人的勾结，有哪些关键证据？” 沈墨把王显的书信、赵四的账本、还有李大人小舅子走私私盐的人证供词一一说明，条理清晰，没有遗漏。刘虎在旁边想插话，却总找不到机会，急得直跺脚。
张御史越听越严肃，合上清单：“没想到汴京的贪腐这么严重，还牵扯到科举舞弊，要是不查清，朝廷的根基都会动摇。周提刑，沈捕头，你们跟我回府衙，详细汇报案情，另外，把赵四、吴三这些人证带来，本官要亲自审问。” 周提刑点头：“是！张御史，这边请！”
一行人往府衙走，刘虎凑到沈墨身边，小声抱怨：“沈墨！你怎么不让本官说话？那些功劳明明有本官的一份！” 沈墨无奈地笑了笑：“刘班头，张御史是来查案的，看重的是证据和案情，不是谁的功劳。等案子查清了，朝廷自有公论。” 赵六在旁边帮腔：“就是！刘班头，刚才你差点摔进草沟，还是沈捕头扶的你呢！” 刘虎脸一红，不再说话，加快脚步跟上张御史，想在后面的审问中抢回点 “存在感”。
回到府衙，张御史直奔审讯室，先提审了赵四。有之前的供词和账本，再加上张御史的追问，赵四很快就把李大人如何利用漕运走私私盐、如何给王显分赃、如何计划贿赂钦差身边人的事全招了。接着提审吴三，他也把王显操纵科举舞弊、盗印书籍牟利的细节一一交代，还供出了几个帮王显传递消息的京官。
张御史坐在案后，手里拿着笔记录，脸色越来越沉：“这些人胆大包天，竟敢在天子脚下如此妄为！沈捕头，你之前说，王显还有同伙在京中？” 沈墨点头：“是的，赵四和吴三都提到，王显背后还有个‘王大人’，具体身份不明，但能调动京中的资源，这次李大人派人行凶、偷证据，很可能就是受这个‘王大人’指使。”
张御史沉吟片刻：“看来这案子比想象的更复杂，汴京只是冰山一角。周提刑，你立刻派人封锁汴京城门，防止李大人、王显的同伙逃跑；沈墨，你带人手，去查封同顺绸缎庄和漕运码头的秘密仓库，把剩下的私盐、盗印书籍都搜出来，作为物证；刘班头，你负责看守大牢，别让人证再出意外。”
刘虎一听自己被安排看守大牢，心里不乐意，却不敢跟张御史反驳，只能硬着头皮答应：“是！张御史放心，本官一定看好大牢！” 沈墨则领了命，带着赵六、孙七往同顺绸缎庄赶 —— 这次有钦差坐镇，他终于能放开手脚，把这个隐藏在汴京的贪腐网络彻底挖出来了。
路上，赵六扛着铜锤，兴奋地说：“沈捕头！有钦差在，咱们肯定能把坏人全抓了！到时候俺请你吃馄饨，再让俺娘烙葱花饼！” 孙七也掏出笔记本，在上面写 “查封绸缎庄、仓库”，这次总算把 “流成” 改成了 “流程”，还在旁边画了个查封的封条，标着 “不许动”。
沈墨看着他们，心里也涌起一股干劲 —— 从刚穿越时的茫然无措，到现在能和兄弟们一起查破大案，能得到钦差的信任，这汴京的日子，不仅有了奔头，更有了意义。他攥紧手里的铁尺，加快脚步：“走！咱们去查封，让那些贪赃枉法的人，再也不能祸害汴京的百姓！”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三人身上，赵六的铜锤闪着光，孙七的笔记本被风吹得哗哗响，沈墨走在中间，目光坚定 —— 他知道，这案子还没结束，京中的 “王大人” 还在逍遥法外，但只要有证据、有兄弟、有钦差的支持，他就有信心查到底，还汴京一个真正的清明，还天下读书人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