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枢密院的密报
开封城的眼泪还没擦干呢，朱慈烺的御驾就急匆匆地赶回了北京。没办法，京城里压着的军国大事，堆得比山还高，再不回去，那武英殿的龙案怕是要被奏章给埋了。这皇帝当的，比拉磨的驴还忙，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欠奉。
回到紫禁城的第二天，天刚蒙蒙亮，鸡还没叫呢，朱慈烺就在武英殿西暖阁召见了枢密使苏澜雪。苏澜雪还是一身利落的官服，没施粉黛，眼圈底下带着点淡淡的青黑，一看就是熬夜处理公务了。她手里捧着厚厚一摞卷宗，行礼之后，直接摊开在了御案上。
“陛下，河南、山西、直隶各路的详细战报和汇总情况，都在这儿了。”苏澜雪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条理异常清晰，“总的来说，华北大的战事基本平息，主要城池、关隘都已在我军控制之下。”
朱慈烺揉了揉眉心，端起参茶喝了一口：“嗯，王刚、李定国他们干得不错。说说具体情况，尤其是……那些看不见的麻烦。” 他太了解了，仗打完了，才是真正麻烦的开始。
苏澜雪点点头，抽出一份标着“绝密”字样的文书：“正如陛下所料，表面平定之下，暗流汹涌。根据枢密院各司（职方、驾部、库部等）以及‘影卫’送来的密报综合来看，我们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并非溃散的清军主力，而是……混乱的真空地带和趁机崛起的各种地方武装。”
她用手指点了点地图上河南南部、湖广北部以及陕西东部一大片区域：“您看，这一片，原本是李自成、张献忠流寇活动最频繁的区域。清军主力收缩后，留下了巨大的权力真空。现在的情况是，鱼龙混杂，山头林立。”
朱慈烺俯身细看地图，眉头微微皱起：“具体说说，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
苏澜雪如数家珍：“大致可分几类：第一类，是原大顺、大西政权的溃兵。李自成、张献忠死后，他们的部下大多星散，有的占山为王，有的割据县城，自封什么‘将军’、‘元帅’，数量庞大，但互不统属，纪律极差，对地方危害甚大。”
“第二类，是各地的土寇、悍匪。趁乱世啸聚山林，打家劫舍，甚至攻打小县城，无法无天。”
“第三类，更麻烦一些，是地方豪强组织的乡勇、团练。这些人起初是为了自保，抵御流寇和清军，但势力坐大后，便开始划地为王，不听号令，甚至拦截粮草，形同割据。”
“第四类，”苏澜雪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可能还有少量清军的散兵游勇，化整为零，潜伏下来，或是与当地匪寇合流，伺机作乱。”
暖阁里一时沉默下来，只有炭盆里偶尔爆出的噼啪轻响。朱慈烺用手指轻轻敲着地图上的那片区域，仿佛能听到那里传来的厮杀和混乱之声。
“看来，咱们是赶走了一头猛虎，却引来了一群豺狼啊。”朱慈烺冷笑一声，“这些乌合之众，虽然成不了大气候，但数量多，分布广，就像身上的疥癣之疾，不根治，迟早会酿成大患。而且，他们盘踞的地方，正好是通往湖广、乃至西南的必经之路！”
“陛下明鉴。”苏澜雪接口道，“这正是臣所担忧的。若不尽快肃清这些势力，整饬地方，我们下一步无论是南下江南，还是西进解决吴三桂，后勤线都将受到严重威胁。而且，长此以往，民生凋敝，百姓受苦，亦非新朝之福。”
“枢密院有什么初步方略？”朱慈烺抬头看向苏澜雪，他知道她既然提出来，必然已经有了想法。
苏澜雪显然早有准备，从容答道：“臣与李定国、王刚等将军初步议过。认为对此类势力，不可一概而论，宜采取‘剿抚并用，分化瓦解，先易后难’的策略。”
“哦？仔细说说。”朱慈烺来了兴趣。
“对于第一、二类，即流寇和悍匪，他们大多恶行累累，民愤极大，且无归顺诚意，应以剿灭为主。可派精锐部队，分路进剿，重点打击其中势力较大、为祸最烈的几股，以雷霆手段震慑其余。”
“对于第三类，地方团练豪强，则应以招抚为主。他们中不少人起初是为保境安民，可与他们接触，许以官职，将其纳入朝廷体制，加以整编约束。若有不从或阳奉阴违者，再以武力解决。”
“至于第四类清军残部，需细作甄别，坚决清除，不留后患。”
苏澜雪顿了顿，补充道：“此外，需立即向这些地区派遣得力官员，恢复府县治理，安抚流民，发放农具种子，让百姓有地种，有饭吃。民生安定，匪患自然失去土壤。同时，枢密院职方司需加派精干人员，深入这些地区，摸清各股势力的底细、矛盾，以便分化瓦解。”
朱慈烺听完，沉思良久，缓缓点头：“嗯，思路清晰，方略稳妥。剿抚并用，刚柔相济，是正道。尤其是这恢复民生、派遣官员之举，乃是治本之策。乱世用重典，但亦需施仁政。一味剿杀，恐伤及无辜，亦非长久之计。”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开始泛白的天空，决然道：“就按这个思路，枢密院尽快拿出一个详细的章程来！兵力如何调配，招抚使的人选，官员的选派，钱粮的调拨，都要细化。告诉李定国、王刚，华北大局已定，让他们把精力转到这边来！给朕尽快把中原腹地这颗钉子拔掉，打通西进南下的道路！”
“是！臣即刻去办！”苏澜雪躬身领命。
朱慈烺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还有，告诉职方司，给朕盯紧西边！吴三桂老奸巨猾，中原这么乱，他不可能没有动静。朕倒要看看，他是想趁火打劫，还是想来个浑水摸鱼！”
苏澜雪心中一凛，知道皇帝的目光已经越过中原的混乱，投向了那个更强大的对手。她肃然道：“臣明白！已加派人手，严密监控西南方向一举一动。”
随着枢密院的密报和随之而来的决策，大明王朝的战争机器，在基本平定华北之后，开始将重心转向内部梳理和应对下一个更严峻的挑战。一场不同于大规模阵地战的、更加复杂琐碎的清剿与安抚战役，即将在中原大地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