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德在做梦。
很奇怪的梦。
他站在冰天雪地，周围是望不到头的冰川。
天空是永恒的暮色，淡紫色的极光像纱幔一样垂在天际。
面前摆着个酒坛子。
不是常用的样式，是古色古香的陶坛，坛身刻着看不懂的符文，符文微微发光。
他打开坛盖，往里看。
坛子里没有酒。
只有星辰。
一颗颗微缩的星辰在坛底缓缓旋转，有的泛着蓝光，有的泛着红光，有的干脆就是一团星云，在坛子里安静地流淌。
“这能喝吗……”
陈无德嘀咕。
“能。”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回头，看见个白发中年人。
中年人穿着很普通的青色布衣，头发随意束在脑后，手里拿着烟斗，正仰头灌酒。
灌完了，他用袖子擦擦嘴，对陈无德咧嘴一笑。
“老烟鬼？”
陈无德瞪大眼睛。
“别吵，看酒。”
中年人指了指酒坛。
陈无德低头，发现坛里的星辰开始发生变化。
它们慢慢融化，交融，最后变成一坛……清澈见底的液体。
液体里倒映着整个星空。
“这是……”
“最后一坛。”
中年人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
“你酿了三千年，可算接近尾声，我也学会了喝酒，你走后我便学你。”
“三千年？”
陈无德声音变调，
“我走后？我去哪儿……”
“你不是要解离吗？”
中年人忽然说，他转过头，睛里有种陈无德从未见过的沧桑，
“你终于想通了？不做那傻事？”
“啊？”
陈无德看的一头雾水，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紧接着中年人形象一变，变成他的样子开口，
“我是他留下的一缕神念，专门在这儿等你的。”
那人笑了笑，
“本体早不知道跑道哪个维度，或者已经死了。”
陈无德脑子有点乱。
“等等，你是说，你是我的神念……”
“是，也不是。”
神念盘腿坐下，拍了拍身边的地面，
“坐，趁酒没好，我给你讲个故事。”
陈无德乖乖坐下。
“很多很多年前，久到你无法想象的时间尺度上，有个老酒鬼。”
神念开口，声音很轻，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他游荡在各个维度，偷……咳，收集各个文明最核心的‘本源’。”
“本源？”
“就是文明最独特的东西。”
神念指了指酒坛，
“比如某魔法文明的‘魔力潮汐’，某科技文明的‘无限能源公式’，某武道文明的‘真元诞生原理’……
他收集这些，不是为了变强，是为了……”
他顿了顿，笑了。
“酿酒。”
陈无德看着坛子里倒映的星空，忽然明白了什么。
“你是说，这坛酒里……”
“装了八十一个文明的本源。”
神念点点头，
“老酒鬼花了三千年，走遍已知维度，终于集齐了最后一种材料……蓝星文明的‘可能性’。”
“可能性？”
“对。”
神念看着陈无德，
“其他文明的路都走定了。
魔法文明永远研究魔法，科技文明永远攀科技树……
但蓝星，什么都沾点，又什么都不精。
这种‘乱七八糟的可能性’，是这坛酒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调料。”
陈无德消化一会儿。
“那……老酒鬼，为什么要酿这坛酒？”
“为了请客。”
神念说，
“等‘他们’找上门的时候，请他们喝一杯。”
“他们是谁？”
神念没直接回答。
他抬头看天，极光在夜空流淌。
“有些文明，靠吞噬其他文明的本源为生。
它们像蝗虫，飞过一个又一个维度，把一切都吃干抹净。”
他轻声说，
“老酒鬼管它们叫‘饥渴之眼’，最后不得已他把‘蓝星’还有个‘地球’，放在了流放之地。
为了不那么孤独，还给这两个宇宙配了些其它大陆。”
“那这酒……”
陈无德对那些听不懂，只对酒感兴趣。
“是解药。”
神念笑了，
“也是武器。
喝了这酒，就能理解所有文明的美好，再也下不去嘴。
不喝……那就醉倒，睡到天荒地老。”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雪。
“酒快好了，最多三个月。”
他看向陈无德，
“等冬至那天，你带着这坛酒，回老酒厂。‘他们’应该快找来了。”
“我怎么带？”
陈无德指着自己，
“我又不会……”
“你会。”
神念打断他，
“好好体会吧，再见……”
梦境开始模糊。
陈无德最后听到的，是神念的最后一句话，
“对了，记得多找几个能喝的姑娘当酒保。
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光阑山庄，傍晚。
陆星晚刚结束今天的修炼，正准备去泡个温泉放松一下，就看见徐敏雅的车风尘仆仆地开进来。
车停稳，徐敏雅下车，一手抱着个睡得流口水的陈无德，一手拎着个……透明收纳箱？
收纳箱里分两格。
左边格子里放着冰蓝色琥珀，琥珀里有个精致的小人儿。
右边格子里是颗暗红色的蛋，蛋壳上流光溢彩。
陆星晚挑了挑眉，走过去。
“徐队，还真找到这家伙了？”
她看了眼陈无德，
“这次又是什么情况？他这睡相……比上次还安详。”
“累了。”
徐敏雅言简意赅，
“打了条龙。”
“……龙？”
“七阶暗晶魔龙。”
徐敏雅把收纳箱递过去，
“还救了个守望者，顺便收了颗龙蛋当战利品。”
陆星晚接过箱子，仔细看看。
琥珀里的小人儿确实在动，睫毛偶尔会颤一下。
龙蛋更是能感觉到内部蓬勃的生命力，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轻轻撞击蛋壳。
“所以。”
她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徐敏雅，
“这次纪念品……是手办和宠物蛋？”
“琥珀是活人，蛋是未来坐骑。”
徐敏雅纠正，
“陈无德说的，他嫌酒云不够拉风，想养条龙当交通工具。”
陆星晚实在无语，
“行吧。”
她拎着箱子往屋里走，
“正好山庄后山空着，可以建个龙窝。
琥珀放客厅当装饰品也不错……会发光吗？”
“会。”
“那晚上能当小夜灯用。”
两人走进客厅，沈清瑶正坐在沙发上研究一本古籍。
看见她们进来，抬头，
“回来了？”
她看了眼陈无德，
“这次又……”
话没说完，她看见了陆星晚手里的箱子。
眼睛瞬间睁大。
“那是……维度琥珀？还有本源之卵？”
她猛地站起来，
“你们从哪儿弄来的？”
“陈无德送的。”
徐敏雅把陈无德放在沙发上，给他盖了条毯子，
“详细情况等他醒了再说。
对了，这琥珀需要定期输入酒气维持，龙蛋需要恒温环境，交给你了。”
沈清瑶小心翼翼地接过箱子，像捧着国宝。
“酒气维持……恒温……”
她喃喃自语，
“我可以设计一个自动投喂系统，连接陈无德的酒葫芦……龙蛋的孵化温度需要精确控制在……”
她已经完全进入研究状态。
陆星晚和徐敏雅默契地退出客厅。
门外，夕阳正好。
“所以。”
陆星晚靠在栏杆上，
“这次什么情况？”
徐敏雅脸上的轻松消失。
“一千四百多人。”
她声音很低，
“只活下来二十三个，情况跟这边差不多，维度重叠……”
陆星晚没说话。
她看着天边的晚霞，看了很久。
“这就是代价。”
最后她说，
“超凡现世，总会有人付出代价。”
“我知道。”
徐敏雅看向她，眼神认真，
“我们蓝星……估计要变天，你做的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