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牢房里，霉味与腐朽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林晚（沈清颜）背靠着冰冷刺骨的墙壁，抬眼望向栅栏外那位不速之客。靖王南宫烨，这位在沈清颜记忆中存在感极弱的边缘皇子，此刻正站在她的牢房前，目光沉静地审视着她，那眼神过于通透，仿佛能穿透她故作镇定的表象，直抵灵魂深处。
“民女沈清颜，参见靖王殿下。”林晚依着记忆中的礼节，微微欠身，声音因寒冷和虚弱而略带沙哑，但姿态不卑不亢。她不清楚这位皇子的来意，是敌是友，暂未可知。
南宫烨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半晌，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低沉沙哑：“沈小姐似乎与传闻中……颇不相同。”他话语平淡，却意有所指。传闻中的沈清颜温婉怯懦，绝无可能在公堂之上那般言辞犀利，逻辑缜密。
林晚心中微凛，面上却不动声色：“殿下说笑了。人处绝境，若不自救，难道坐以待毙不成？不过是求生之本能罢了。”
“求生本能？”南宫烨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虚无的弧度，似嘲似叹，“好一个求生本能。只是，你这本能，怕是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端王世子……还有你那好妹妹，恐怕不会轻易放过你。”
他提到赵珩和沈清月时，语气中没有丝毫敬畏或同情，只有一种置身事外的冷漠。这让林晚更加确定，这位靖王，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简单与世无争。
“殿下此言，是在提醒民女，还是在警告？”林晚试探着问。她需要尽快判断对方的立场。
南宫烨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本王今日前来，是受人之托。”他示意身后的随从递进来一个不起眼的食盒，“沈小姐狱中清苦，些许点心，聊以果腹。”
受人之托？林晚心中飞快思索。沈清颜的母亲体弱多病，弟弟年幼，在府中势单力薄，谁能请动一位皇子来给她送饭？这更像是一个接触的借口。
随从将食盒放在牢门口便退下。南宫烨并未久留的意思，他最后深深看了林晚一眼，语气平淡却意味深长：“沈小姐是聪明人。有时，看似绝路之处，未必没有转机。关键在于……是否找对钥匙，以及，是否有足够的耐心和实力，去打开那扇门。”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去，素色的衣袍在昏暗的牢狱通道中渐行渐远，宛如一抹孤寂的幽灵。
林晚盯着那食盒，又回味着南宫烨最后的话。“钥匙”？“耐心和实力”？他是在暗示什么？暗示他可能提供帮助，但需要她证明自己的价值？还是另有所指？
她小心地打开食盒，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并无异常。但在食盒底层，她发现了一张折叠得极小的、质地特殊的油纸。展开一看，上面用极细的笔触写着一行小字：“马夫张奎，城南义庄，尸身有异。”
林晚瞳孔微缩！南宫烨不是来送温暖的，他是来送关键信息的！张奎的尸体有异常！这很可能就是翻案的决定性证据！他为何要帮她？是出于对赵珩的不满？还是想借此机会拉拢或利用沈家？亦或是，他有自己的盘算，而沈清颜的案子恰好是一步有用的棋？
无论如何，这条信息至关重要！这证实了她的猜测——张奎之死绝非那么简单，很可能不是“通奸”那么简单，而是灭口！甚至，死亡方式本身就可能露出马脚！
【系统，扫描这张字条。】林晚在心中下令。
【扫描完成。材质为特殊处理过的防水油纸，字迹为炭笔，无法追踪来源。信息内容与宿主当前任务高度相关，可信度较高。】
看来，南宫烨行事极为谨慎。林晚将字条小心收好，心中对这位靖王的评价又高了几分。这是一个潜在的、极其聪明的盟友，但与之合作，也需万分小心。
眼下，她必须想办法验证这条信息，或者将线索传递给能去验证的人。京兆尹孙大人迫于压力可能会去验尸，但赵珩必定会从中作梗，结果未必可信。她需要自己的人，或者，一个能让孙大人不得不重视此事的契机。
就在林晚苦思冥想之际，牢房外再次传来脚步声，这次是狱卒谄媚的声音：“沈小姐，您府上派人来看您了。”
来的是一位穿着体面的老嬷嬷，是沈清颜母亲身边的陪嫁心腹，姓钱。钱嬷嬷看到林晚这般狼狈模样，顿时老泪纵横：“小姐，您受苦了！”
“钱嬷嬷，我没事。”林晚安抚道，“母亲和弟弟可好？”
“夫人听闻小姐出事，急得病倒了，小少爷也日夜啼哭……府里如今是月姨娘把持着，我们的人行动不便……”钱嬷嬷压低声音，快速说道，“老奴是好不容易才打点进来见小姐一面的。小姐，您放心，老爷虽然不在京中，但夫人已经派人八百里加急送信去了！只是远水难救近火……”
林晚心中稍暖，至少这具身体的母亲是真心疼爱女儿的。“嬷嬷，我长话短说。你出去后，想办法做两件事。”林晚凑近栅栏，声音压得极低，“第一，暗中查探我那丫鬟春桃的下落，她是关键证人，我怀疑她被囚禁甚至灭口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第二，想办法散出消息，就说……就说我认为马夫张奎死因蹊跷，很可能并非通奸那么简单，而是被人灭口，其尸身藏在城南义庄，若由经验丰富的老仵作细验，必能发现端倪！”
第一件事是寻找关键人证，第二件事，则是利用舆论给京兆尹施压！只要“张奎死因可疑”的消息传开，孙大人再想糊弄过去就没那么容易了！这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保护张奎的尸体不被彻底破坏。
钱嬷嬷虽然不解其中深意，但见小姐如此镇定且有主意，连忙点头：“老奴记下了！一定想办法办到！”
钱嬷嬷走后，林晚重新坐回角落。她必须做两手准备。万一官府那边靠不住，她需要有自保和反击的能力。她再次将意识沉入系统商城。除了医术，还有什么能在此刻帮到她？
她的目光落在了一个新解锁的灰色图标上——【基础毒术（入门）】。售价1000经验值。描述是：掌握本位面常见毒物、迷药的辨识、基本毒性及初步解毒方法。
毒术！在古代宅斗权谋中，这几乎是必备技能！无论是防范暗算，还是……以牙还牙！林晚看了看自己剩余的1600经验值（之前购买医术花费800），略一沉吟，果断将其购买并学习。
又是一股新的知识流涌入脑海，各种植物、矿物毒物的性状、功效、中毒症状、简易解毒方子纷至沓来。虽然只是入门，但足以让她对这个世界潜在的毒害有了基本的认知和警惕。
做完这些，她开始结合新学的【基础医术】和【基础毒术】，仔细回忆沈清颜被陷害前接触过的所有饮食、物品。沈清月要设计如此周密的陷阱，会不会提前给她下过什么削弱意志或导致昏迷的药物？还有那个作为“物证”的香囊……
香囊！林晚脑中灵光一闪！沈清颜的记忆中，那个香囊是她不久前自己绣的，但香料是沈清月“好心”送给她的，说是安神静气的名贵香料！她当时并未多想就用了！
她立刻在记忆中仔细分辨那香囊的气味……结合新学的知识，她悚然一惊！那香料中，似乎混杂了极少量的一种名为“迷罗绮”的异域香草的气味！这种香草单独使用确有安神效果，但若与另一种名为“醉仙藤”的常见酒引成分结合，就会产生类似迷幻药的效果，能让人意识模糊，产生幻觉，且事后难以察觉！
难道……沈清月提前在香囊里做了手脚，然后又在她饮食中加入了“醉仙藤”？所以那天晚上，沈清颜才会意识不清，被轻易摆布？而张奎，可能也是被用了类似的手段，甚至可能是被直接毒杀后伪装成现场？
这个猜测让林晚脊背发凉。若真如此，沈清月的心机和狠毒，远超想象！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捉奸”现场沈清颜几乎毫无反抗之力，记忆也模糊不清。
必须尽快找到春桃，她作为贴身丫鬟，一定知道饮食的细节！也必须尽快验明张奎的正身和死因！
接下来的两天，牢狱生活依旧艰难，但林晚凭借强大的精神力和刚刚获得的知识，努力调整身体状态，避免生病。她不时通过送饭的狱卒（用钱嬷嬷偷偷塞给她的碎银打点）打听外面的消息。
第三天下午，机会终于来了。京兆尹孙大人再次升堂，提审林晚。这一次，堂上的气氛更加凝重。赵珩和沈清月都在，脸色不善。堂外围观的百姓也比上次多了不少，显然“张奎死因可疑”的流言已经传开。
“犯妇沈清颜！”孙大人一拍惊堂木，语气严厉，“本官已派人查验过马夫张奎的尸体！仵作回报，尸体并无明显外伤，亦无中毒迹象，乃突发急病而亡！你还有何话说？！”
果然！赵珩势力插手了！验尸结果被篡改了！林晚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悲愤之色：“大人！民女冤枉！请问是哪位仵作验的尸？验尸格目可否公示？民女曾听闻，有些罕见毒物或特殊手法致死，寻常仵作根本查验不出！张奎死得如此蹊跷，恰在‘通奸’被撞破之时，天下哪有这般巧合之事？民女怀疑，张奎并非病故，而是被人灭口！甚至其死因，正是揭开此案真相的关键！”
“放肆！”赵珩厉声喝道，“孙大人办案，岂容你指手画脚！证据确凿，你还敢胡搅蛮缠！”
沈清月也哭诉道：“姐姐，你就认了吧！何必再牵连无辜？难道非要让张奎死后不得安宁吗？”
林晚毫不退缩，目光直视孙大人：“大人！民女恳请大人，另寻经验丰富、德高望重的老仵作，会同刑部或大理寺官员，重新开棺验尸！若张奎真是清白的，民女愿受任何惩罚！但若他是被冤杀，民女恳求大人，还他一个公道，也还民女一个清白！否则，民女宁死不屈！”
她的话掷地有声，将案件提升到了“人命关天”、“司法公正”的高度，更是直接要求更高级别的官员介入！堂外围观的百姓开始骚动，不少人低声议论，觉得沈清颜说得在理。
孙大人额头冷汗涔涔，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赵珩施加压力，但舆论和程序正义又逼得他不能太过明目张胆地偏袒。
就在这时，堂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一个衙役急匆匆跑进来禀报：“大人！大人！不好了！有一群学子在衙门外聚集，为首的是国子监的几位贡生，他们说……说此案疑点重重，要求大人公开审理，公正断案，否则……否则就要联名上书御史台！”
学子清议！这可是连皇帝都要顾忌三分的力量！赵珩的脸色终于变了！他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一步！这些学子，显然是受了“张奎死因可疑”流言的影响，加上对丞相嫡女蒙冤的同情，以及可能存在的、对端王府权势的不满，才聚集于此。
孙大人更是吓得面如土色，学子闹事，一个处理不好，他的乌纱帽就不保了！
林晚心中一动，这背后，是否又有南宫烨的手笔？或者，是沈清颜父亲沈丞相的门生故旧在暗中推动？无论如何，这是天赐良机！
她趁热打铁，再次高声说道：“大人！民意不可违，公理不可欺！民女再次恳请大人，重启调查，公开、公正审理此案！”
孙大人看着堂下昂首挺立的林晚，又看看脸色铁青的赵珩，再听听门外越来越响的学子呼声，终于一咬牙，拍下惊堂木：“此案确有疑点，本官决定，暂缓判决！将犯妇沈清颜还押候审！待本官奏明上官，请派专员会同重审！退堂！”
第二次升堂，林晚再次成功逼得官府退让，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虽然依旧被押回大牢，但局势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回到阴暗的牢房，林晚疲惫地坐下，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她知道，最危险的阶段暂时过去了。接下来，就是双方暗中角力，寻找决定性证据的时候了。
而她，已经找到了方向——香囊的香料，张奎真正的死因，还有失踪的春桃。
就在她沉思之际，牢房角落的阴影里，忽然传来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敲击声。
叩……叩叩……
声音很有规律，仿佛暗号。
林晚心中一凛，全身瞬间戒备起来，目光锐利地扫向那片阴影。
是谁？
（第十三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