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仲心中暗道一声操淡，事情果然不会那么简单结束。
这幕后黑手肯定是个神经病，文子仲甚至进一步猜测，没准是和那个神明有更亲密关系的神经病。
这种不把大夏人当人看，也不把自己人当人看的行为属实不像一般人能整出来的活。
更何况，想要制造出眼前这幅场景，可不是什么易事。
能有如此豪横的手段，甚至还愈演愈烈。
这么一想，和神明牵扯的可能性就更大了。
眼下大伙已经把秘密都讲出来了，自己也只好追随大众的步伐了。
希望到此为止，幕后那神经病别再更进一步搞事了。
文子仲动作非常自然的双手抱头，略微一弯腰、一梗脖、一低头、一屈腿，亦开始了声嘶力竭的“坦诚”。
不过文子仲这边刚刚起了个调调，还没开始大肆“忏悔”自己的“罪孽”。
一道更悲切更惶恐更声嘶力竭的声音，忽的响起。
而就像大伙一起约定好了一样，这道声音响起时，恰好其他所有人的情绪都不在最高点。
或是已经过了，或是还没抵达。
因此，这道声音格外嘹亮、格外清晰。
“我见过神明！古老的神明！他的左眼，他的左眼是明亮的，比太阳更明亮，但是他不能，不能踏足于……”
正在嘶吼的那人还没来得及说完话，竟然忽的气绝身亡。
没有七窍流血，没有轰然爆炸，没有化作虚无，这个人只是话说了一半突然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尽管如此突兀，又如此简单。
但是在场所有人，心里却都明白——他死了。
并非是情绪激动的晕倒，并非是一时的昏迷。
就是还干脆的，一下子就死了。
原本在此刻混乱嘈杂的接风宴上，众人都在疯狂的回顾自我的罪孽，只是一个人死了，并不会干扰到他们的举措。
然而，“此人死亡”这一信息，却如同夜晚突然点亮的手电筒，出门时感受的狂风暴雨一般。
作为一个信息，无法让人忽视的闯入了众人的脑海中。
因此，在这一刻，骚乱停止了。
死寂瞬间吞噬了所有声嘶力竭的忏悔。
倒地那人的身体还保持着嘶吼的姿态，双手死死抓着空气，瞳孔涣散地盯着天花板，仿佛还残留着神明左眼那刺目的光芒。
原本被强行袒露的欲望与隐秘，此刻尽数被恐惧取代。
人们看着地上的尸体，又看看彼此，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惊恐。刚刚还在倾泻的秘密，此刻都变成了卡在喉咙里的石头，没人能再发出半点声音。
甚至思考都开始僵硬。
除了文子仲。
毫无疑问，这是神明的气息，文子仲对此并不陌生。
这气息比他之前感受到的神明余光更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死亡威慑——刚刚那人，分明是被这缕气息直接抹杀的。
对于一个人突然死亡这事，若是和神扯上关系，也就没什么不可思议了。
此刻，文子仲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粘稠的地脉能量正在快速退潮，取而代之的是一缕若有若无的神性气息，如同扫过地图的眼睛。
而自己等人就是在这一纸片地图上生活的尘埃。
不仅能隔着记忆干涉，而且还能根据语言干涉吗？
此刻文子仲心中竟然有点侥幸。
一方面侥幸于，万万没想到眼前之局的破局者竟然是神明，老板破了员工的局，当真是有趣。
另一方面侥幸于，还好这位神不能通过思想进行干涉，要不然就冲着自己多次思考这点，怕不是得被多看好几眼……
不对，自己和林龙归讲这位神的时候怎么没事儿呢？是神明感知有限，还是受制于大夏所以不行呢？
……
监控室内，沙尔克猛地站起身，死死盯着屏幕上倒地的侍者，声音因震惊而变调。
他能感觉到地脉之力的紊乱，更能察觉到那缕突然降临的神性气息，那是神明的意志！是吾主的气息。
对了，刚刚那个卑微的人类妄议神明，妄议吾主，他死得好，死得该啊。
这便是凡人的下场。
此刻的沙尔克还没想到，神明被妄议一事，归根结底还是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巴巴尔罗将军脸上的幸灾乐祸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忌惮。
他征战半生，从未感受过如此恐怖的力量——仅仅是一丝气息，便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瞬间毙命，这已经超出了他对“强者”的认知极限。
只有一个可能，神，沙尔克那个神经病心心念念的神。
砂尼国竟当真有神？！
那沙尔克这个神经病，还有总统，还有那些议员，他们难不成早就知道……
不，不止，不止早就知道，他们肯定已经是这神秘气息主人的仆人……
既然上层已经这样了，那么，砂尼国呢？砂尼国到底算什么呢……
神明的气息停留的时间不算长，也许真的不算长，可能只是短短的一瞬而已？剩下的，只不过是那股气息的余韵。
但是对在场所有人而言，一瞬长过自己的一生，即便是余韵亦是恐慌心惊。
神明气息的出现，那什么神明无垠的慈爱，区区国之宝具，又怎能有真正的神想比呢。
自然是影响不再。
会场内的众人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状态，但是又没完全恢复。
他们的思想此刻已经正常，他们的理智已经完全回归，他们能清晰的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亦能感受到眼下经历的一切。
但是他们都保持着沉默，保持着谨小慎微的呼吸频率，保持着狂躁的、无法被安抚的心跳。
神明似乎毫不在意这些蝼蚁存在，似乎早已离开。
但是神明不在乎蝼蚁，不代表蝼蚁亦可以不在乎神明。
尊重是互相的，但是当生命本质存在不可忽视的差异，这种尊重就只能是单方面的、不求任何回应的。
众人的沉默，只是在对这一本能的践行。
直至不知过了多久，巴巴尔克将军才发现，目前只以背影对着自己、高举双手赞美神明的神仆——沙尔克，在不知何时便已经死亡了。
他死得悄无声息。
这在意料之中。
神明不在乎蝼蚁，但是办事不力的蝼蚁必须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