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北城的冬雪来得无声，清晨推开窗时，天地已一片素白。灵脉枢纽的冰火藤裹着积雪，却依旧泛着淡淡的碧色，藤蔓上的冰晶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像缀了满枝的钻石。凌薇呵着白气，将最后一块镇火石粉末撒在藤根处——这是焚天谷上个月送来的新矿，寒气比之前的更纯，混着赤豆粉埋入土里，能让藤根在冻土下依旧保持活力。
“西境传讯了！”苏沐雪踩着积雪跑来，手里的传讯符还带着余温，“焚天谷说，他们埋下的冰火藤枝发芽了！根须顺着地脉往咱们这边长了半里地呢！”
凌薇接过传讯符，符上的字迹带着暖意：“……藤芽初绽，色如翡翠，与望北城地脉遥相呼应，想来春日便能相接。西境雪厚，望北城的赤豆种已在暖房催芽，待开春便撒向两界之间，为藤根铺路……”
“真的连上了！”凌薇指尖拂过符上的藤芽印记，净灵珠微微发烫，能清晰地感应到一股微弱却坚韧的生机，正从西境的方向传来，像根细细的银线，与灵脉枢纽的藤根轻轻相触。
夜宸从外面巡营回来，玄铁刀上的冰碴还未融化，听到消息却笑了：“比预想的快了半月。看来这藤比人更着急结盟。”他跺了跺靴底的雪，“刚去暖藤屏障看过，最外层的藤苗也在往南长，像是在等西境的藤过来汇合。”
凌薇将传讯符小心收好，转身往暖房走：“咱们也不能落后。暖房里的赤豆种该换土了，得拌上些冻土魔巢穴里的黑冰碎末，让它们能在两界的冻土上扎根。”
暖房里暖意融融，一排排木架上摆着育苗盆，赤豆的嫩芽顶着豆瓣，嫩白的根须在透明的土盆里清晰可见。灵族的修士们正用小铲给幼苗换土，动作轻柔得像在照顾婴儿。看到凌薇进来，一个年轻修士连忙道：“凌姑娘，按你说的，加了黑冰碎末的盆土，根须长得更密了！”
凌薇俯身细看，果然见土盆里的根须盘根错节，比普通盆土的密了三成，尖端还泛着淡淡的白霜——那是抗寒的征兆。“很好。”她拿起一把小剪，将长得过密的枝叶剪掉，“留强去弱，才能让主根长得更壮，开春才能顶破冻土。”
正说着，焚天谷的传讯符再次送来，这次是幅简易的地图，标注着两界之间适合播种的区域，还特意圈出几处有温泉的地方：“……此处地热充足，可提前半月播种，让赤豆藤先长出屏障，接应冰火藤……”
“他们考虑得倒是周全。”夜宸看着地图，指尖点在温泉区域，“这里离界碑不远，若能种出成片的赤豆，既能当哨卡，又能给过往的修士提供补给。”
凌薇忽然想起张婆婆的儿子说过，赤豆不仅能吃，还能榨油，豆杆能做燃料，简直浑身是宝。“等开春，让百姓们也跟着去播种。”她眼中闪过笑意，“就当是去开荒，种出的豆子归他们自己，既能守疆土，又能讨生活，再好不过。”
接下来的日子，望北城和焚天谷的传讯越来越频繁。今天是焚天谷送来新制的“融雪丹”，能让播种地的积雪提前融化；明天是望北城寄去的“生根符”，画在赤豆种上，能让根须顺着地脉的方向生长；偶尔还会附上几句闲话，说西境的水藤结了冰壳，望北城的暖藤开了冬花，像两家长辈在互相报平安。
除夕夜，望北城的篝火在雪地里烧得正旺。百姓们围着篝火吃着赤豆粥，银甲卫们举着藤盾巡逻，灵脉枢纽的冰火藤前，凌薇和夜宸各插了一支祈福的红绸，绸带在风中与藤蔓纠缠，像系住了一个共同的心愿。
“焚天谷主刚才传讯，说他们的暖房里，赤豆苗都朝着望北城的方向长。”夜宸递给凌薇一碗热粥，“还说等开春结盟时，要带他们谷里最好的酿酒师来，用新收的赤豆酿坛‘藤盟酒’。”
凌薇接过粥碗，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底：“那我们就用冰火藤的果实做下酒菜，听说那果实熟了是甜的，还带着点酒香。”
雪越下越大，却挡不住篝火的暖意。远处的暖藤屏障上，积雪簌簌滑落，露出底下泛着绿意的藤叶——它们在雪下悄悄积蓄力量，等着春天一到，便要破土而出，向着西境的方向，迈出最关键的一步。
开春的第一缕风掠过荒原时，望北城和焚天谷的播种队同时出发了。望北城的队伍里，有银甲卫，有灵族修士，还有几十个背着农具的百姓，马车上装着拌好黑冰碎末的赤豆种和冰火藤的新枝；西境的队伍里，焚天谷的弟子们推着装满融雪丹和净魔草的推车，谷主亲自带队，木杖上缠着与望北城同款的红绸。
两队伍在两界之间的温泉区汇合时，彼此都有些激动。焚天谷主看着望北城百姓手里的农具，又看了看自己弟子背上的药篓，忽然笑了：“看来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既要守疆土，也得过日子。”
凌薇指着温泉周围的土地：“这里的土带着暖意，先种赤豆，等藤苗长到半尺高，再埋冰火藤的根须，让它们互相攀附着长。”
百姓们和焚天谷的弟子们立刻动手，挖坑的挖坑，撒种的撒种，温泉的水汽混着泥土的气息，在阳光下蒸腾成一片暖雾。有个焚天谷的年轻弟子不太会用锄头，张婆婆的儿子便手把手教他：“锄头要抬平，别太深，伤了地脉的灵气……”
凌薇和焚天谷主站在一旁，看着两派的人在田里忙碌，偶尔传来几声笑骂，竟比任何盟誓都更让人安心。“你看，”凌薇轻声说，“其实大家想要的都一样——有片能扎根的土地，有个安稳的家。”
焚天谷主点头，望着刚播下种子的土地，眼中满是憧憬：“等秋天，这里就会结满赤豆，藤蔓会连起望北城和焚天谷，到时候，孩子们可以沿着藤条走亲戚，修士们能在花丛里设哨卡，多好。”
播种结束时，两派的人一起在温泉边立下块新的界碑，比西境的那座小些，碑身上没刻镇魔符，只刻了两行字：“藤生两岸，土共一疆”。凌薇和焚天谷主各取了株刚发芽的赤豆苗，种在碑的两侧，再浇上混了彼此灵脉泉水的水。
“等这两株苗缠在一起，就是藤盟真正成了的时候。”焚天谷主笑着说。
回程的路上，凌薇回头望去，温泉区的土地上已覆上一层薄薄的绿雾，那是赤豆种在土里发芽的征兆。风穿过荒原，带着远处传来的歌声，是望北城的百姓和焚天谷的弟子在对唱，歌声里有草木的名字，有土地的期盼，还有对安宁的向往。
夜宸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 glove 传来：“你看，它们已经开始长了。”
凌薇点头。她能感觉到，那些埋在土里的种子，那些扎下的根须，正在地脉深处悄悄靠近，像两双手，跨越荒原与裂缝，终将紧紧握在一起。
望北城的春天，从来都不止是复苏，更是联结。而那些跨越界限的藤蔓，终将在共同的土地上，结出名为“永恒”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