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内的喊杀声、兵刃碰撞声、垂死者的哀嚎声，混杂在一起，谱成了一曲血腥的黎明交响曲。
林凡带着哑巴等几十名武德司精锐，如同一把烧红的尖刀，直插战团最混乱的核心。他看出来了，叛军主要分两股，一股是靖安郡王府里冒出来的私养死士，个个悍不畏死，装备精良，正和雷豹带领的武德司人马在郡王府到内宫之间的区域死磕；另一股则是从外部攻入皇城的，打着巡防营和部分京营的旗号，人数更多，正在猛攻几处宫门，试图与里面的死士汇合。
“擒贼先擒王！哑巴，带你的人，给我凿穿那群死士，接应雷豹！”林凡嘶吼道，手中的横刀已经染血，刚才一路冲过来，顺手砍翻了好几个试图阻挡的叛军士兵。
哑巴虽不能言，但眼神锐利如鹰，他重重点头，手中一把特制的厚背砍刀一挥，身后那几十个老兄弟立刻结成一个小型的突击阵型，沉默着，却带着一股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煞气，狠狠撞入了死士的战团。
这些武德司的老兵，或许单打独斗不如那些被重金培养的死士，但他们配合默契，悍勇无比，而且极其擅长这种小范围的绞杀。哑巴的刀法更是大开大合，每一刀下去，必有人骨断筋折，瞬间就在死士的队伍里撕开了一个口子。
林凡也没闲着，他目光一扫，盯上了不远处一个正在指挥死士的头目。那人身穿黑色皮甲，手持长枪，招式狠辣，雷豹手下两个好手都倒在了他枪下。
“雷豹！缠住他！”林凡大喝一声，身形如电，直扑过去。
雷豹闻言，精神一振，怒吼着挥舞双锏，死死缠住那名黑衣头目。林凡趁其不备，从侧翼切入，横刀划出一道凄冷的弧线，直取对方肋下。
那头目反应极快，回枪格挡，但林凡这一刀是虚招，刀至半途，手腕一翻，刀尖上撩，直刺对方咽喉，同时雷豹的双锏也带着恶风砸向他的双腿。
黑衣头目顾上难顾下，勉强躲开林凡的致命一击，小腿却被雷豹的铁锏扫中，顿时惨叫一声，跪倒在地。林凡岂会错过机会，上前一步，刀光一闪，一颗头颅冲天而起，满腔热血喷溅而出。
“头目已死！降者不杀！”林凡用刀挑起那颗头颅，运足内力，声震四野。
死士们见头领被杀，攻势顿时一滞，士气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而武德司这边则士气大振，在雷豹和哑巴的带领下，发起了更凶猛的反扑。
就在这时，宫墙外也传来了新的动静。一阵更加雄浑整齐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京营节度使、忠勇伯赵闯，奉旨平乱，逆贼速速投降。”
是赵闯，他带着真正的京营主力赶到了。
原来，林凡在动手之前，就秘密派人给赵闯送了信，说明了靖安郡王可能狗急跳墙，让他早作准备。赵闯这人虽然粗豪，但不傻，深知一旦宫乱，谁都跑不了，早就暗中调动了最可靠的部下在皇城外围警戒。这边乱起，他立刻带着大军杀了过来。
赵闯部的生力军加入战场，形势瞬间逆转。那些叛变的巡防营和京营士兵，本就是被裹挟或者利益诱惑，见大势已去，纷纷丢下武器投降。负隅顽抗的死士，则在内外夹击下，被迅速歼灭。
天色大亮时，皇城内的厮杀声终于渐渐平息下来。青石地板上流淌着尚未凝固的鲜血，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到处是倒伏的尸体和丢弃的兵刃。
林凡站在一片狼藉中，猩红的官袍上沾满了血污，有自己的，更多的是敌人的。他拄着刀，微微喘息，看着士兵们开始打扫战场，收押俘虏。
雷豹拖着带伤的身体过来汇报：“侯爷，郡王府那边的死士基本肃清，擒获了郡王世子慕容英，不过……靖安郡王慕容恪……不见了。”
“什么？”林凡眉头一拧，“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他跑不远！”
“是！”雷豹领命而去。
赵闯顶盔贯甲，大步流星地走过来，重重拍了拍林凡的肩膀：“好小子，真让你给干成了。他娘的，这帮龟孙子，真敢在皇城里动刀子。”他看着满地的尸体，啐了一口，“怎么样？宫里……那位没事吧？”
他指的是太后。林凡摇了摇头，神色复杂：“人被控制住了，但……心死了。”
赵闯叹了口气，没再多问。到了他们这个层次，有些事心照不宣。
“这里交给你收拾残局，我得回去看看。”林凡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激荡，带着哑巴和王狗剩留下的一部分人，返回慈宁宫。
慈宁宫内外，依旧被武德司的人围得水泄不通。王狗剩见到林凡回来，赶紧迎上来：“侯爷，您没事吧？里面一直没动静，按您的吩咐，只许进，不许出。”
林凡点点头，迈步走进宫殿。
殿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宫女太监们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周太后依旧瘫坐在凤椅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殿顶，仿佛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塑。高无庸垂手站在她身旁不远处，像一棵枯死的老树。
看到林凡进来，周太后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聚焦在他身上，那目光里没有了愤怒，没有了怨恨，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嘲讽。
“林凡……你赢了……恭喜你啊……”她的声音沙哑干涩，如同破旧的风箱。
林凡没有理会她的嘲讽，直接看向高无庸：“高公公， ‘凤殒’计划，是什么？”
高无庸身体一颤，缓缓抬起头，脸上满是疲惫和深深的悲哀。他看了一眼周太后，见她没有任何反应，才低声道：“是……是太后娘娘与郡王约定的最后手段。若事不可为，便由老奴……设法点燃埋在慈宁宫下的火药，或者……在宫中水源下毒……以求……同归于尽……”
嘶——
殿内听到此话的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连林凡都感到一阵后怕。这女人真是疯了，竟然在皇宫底下埋火药，还要下毒。
“火药埋在何处？毒药何在？”林凡厉声追问。
“火药……只是预备，尚未真正埋设……毒药……在老奴房中暗格……”高无庸的声音越来越低，“老奴……终究是下不去手……先帝待老奴……恩重如山啊……” 他说着，老泪纵横。
林凡看着这个一生都活在权力阴影下的老太监，心情复杂。他或许不是好人，但在最后关头，心底那点对先帝的忠念，或者说做人的底线，让他没有踏出那最疯狂的一步。
“看好他，还有太后。”林凡对王狗剩吩咐道，语气缓和了一些，“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明白！”王狗剩赶紧点头。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小太监尖细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只见年仅十岁的小皇帝慕容明，在一群紧张得要死的侍卫和太监簇拥下，快步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小脸煞白，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不安，显然是被这一夜的动荡吓坏了。
“母后！林……林爱卿！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朕听到外面好大的喊杀声……”小皇帝的声音带着哭腔，看到殿内剑拔弩张的景象和瘫坐的母后，更是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林凡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袍，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尽量放得平稳：“陛下受惊了。昨夜有逆贼靖安郡王慕容恪，勾结外敌，私蓄甲兵，意图作乱，幸得陛下洪福齐天，忠勇将士用命，乱事已被平定。”
他言简意赅，直接将定性成了“逆贼作乱”，暂时略过了太后在这其中的角色。
小皇帝似懂非懂，但听到“乱事已平”，明显松了口气。他怯生生地看向周太后：“母后，您……您没事吧？”
周太后看着儿子，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那是混杂着愧疚、痛苦和绝望的复杂情绪，她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
林凡适时开口道：“陛下，逆党虽已平定，但首恶靖安郡王在逃，京城内外尚需肃清残敌，安抚人心。且太后娘娘受此惊吓，凤体欠安，需要静养。请陛下移驾乾元殿，主持大局，并下旨安定天下。”
他这话，既是给小皇帝一个台阶，也是要将后续的处置权，名正言顺地抓到自己手里。让小皇帝去乾元殿“主持大局”，实际上就是由他来辅佐（或者说主导）接下来的清算和安抚工作。而让太后“静养”，等同于将其软禁，剥夺其权力。
小皇帝此刻心慌意乱，完全没了主意，听到林凡安排得条理清晰，如同抓住了主心骨，连忙点头：“好，好，就依林爱卿所言，摆驾乾元殿。”
林凡又对王狗剩和高无庸（暂时看管）做了安排，命令雷豹和赵闯继续清剿残敌，搜捕靖安郡王，自己则陪同小皇帝，前往乾元殿。
走出慈宁宫，清晨的阳光刺破云层，洒在血迹未干的宫道上，带着一种残酷的暖意。
林凡回头看了一眼那巍峨却已失去生气的宫殿，他知道，一个时代结束了。以太后和靖安郡王为首的外戚勋贵集团，经此一役，已被连根拔起。
但事情还远未结束。
靖安郡王在逃，如同潜藏的毒蛇。朝堂之上，必然还有他们的余党需要清理。经此宫变，各方势力需要重新平衡。还有北境那边，与“黑山”相关的线索，也需要深挖……
更重要的是，他林凡，这把曾经被所有人视为“刀”的人，在砍翻了旧有的权力结构后，他自己，又将处于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功高震主？权倾朝野？
他看着身边那个惊魂未定、需要他搀扶才能走稳的小皇帝，眼神深邃。
前方的路，布满荆棘，但也充满了无限可能。
乾元殿内，得到消息的几位重臣（主要是之前被排挤或中立的保皇派）已经匆忙赶到，一个个面带惊容，等待着天子和这位一夜之间权柄滔天的武德侯，决定帝国未来的走向。
林凡扶着小皇帝在龙椅上坐下，自己则站在御阶之下，目光扫过殿中众臣，沉声开口：
“诸位大人，逆党作乱，惊扰圣驾，幸赖皇上天威，乱事已敉平。然，国朝经此动荡，百废待兴……”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开启了新的篇章。
这一夜的血与火，洗刷了旧的宫闱，也铸就了新的格局。而林凡，正站在这个格局的风口浪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