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的古玩市场，实则是个鱼龙混杂的去处。
青石板路被往来脚步磨得发亮，两侧摊贩支着布幡，铜器玉器、旧书残卷随意摆着。
偶有几声讨价还价的吆喝，倒比别处多了几分烟火气。
林凡一身青布衣衫，混在人群里毫不起眼。
目光却似不经意般扫过周遭，将那些藏在暗处的窥探一一纳入眼底。
张谦的人，果然没闲着。
他不急不缓地在一个摆满陶罐的摊子前驻足，指尖拂过一只釉色发乌的双耳瓶。
摊主是个精瘦老者，见他气度不凡，连忙堆起笑：“客官好眼光，这可是前朝官窑的物件，虽说磕了点边，可正经是老东西。”
林凡指尖微动，一丝微弱的灵力探入瓶身，内里空空如也，倒是瓶底刻着个模糊的“永”字。
他心中了然，这不过是仿得略像些的赝品，却也懒得点破，只淡淡道：“多少钱？”
“不多，二十两银子。”老者搓着手，眼里闪着精明。
林凡没还价，摸出银子递过去，拎着陶罐转身便走。
身后老者眉开眼笑地收了银子，却没留意到，林凡转身的刹那，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正悄然缀在三丈之外。
这点伎俩，在超凡境巅峰的感知下，与明火执仗无异。
林凡逛得愈发随意，时而在字画摊前驻足片刻，时而拿起一串劣质的玉石珠子把玩。
他能感觉到，身后的尾巴换了两拨，显然是张谦那边安排的人手在轮流盯梢。
这些人修为最高不过炼体境六层，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却偏要摆出小心翼翼的模样，倒让他觉得有些好笑。
穿过两条巷子，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一群穿着皂衣的差役正围着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为首的满脸横肉，一脚踹翻了货郎的担子，竹篾筐里的胭脂水粉撒了一地。
“瞎了眼的东西！没瞧见张大人的轿子要过吗？冲撞了上官，你担待得起？”
货郎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吓得脸色发白，连连磕头：“官爷饶命，小的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横肉差役冷笑一声，抬脚又要踹，却被一只手轻轻攥住了脚踝。
“光天化日，欺负一个小货郎，西南州的王法，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林凡不知何时站在旁边，手里还拎着那只陶罐，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横肉差役只觉脚踝像是被铁钳夹住，疼得龇牙咧嘴。
回头见是个穿着布衣的年轻人，顿时怒道：“哪来的野小子，敢管爷爷的闲事？
知道我们是谁的人吗？”
“张谦的人？”林凡挑眉。
横肉差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厉声道：“知道还敢放肆！给我拿下！”
旁边几个差役吆喝着围上来，手里的水火棍带着风声砸向林凡。
可他们的动作在林凡眼中慢如蜗牛，只见他身形微侧，脚下轻轻一勾，最前面的差役便惨叫着绊倒在地，撞翻了另外两人。
攥着脚踝的手微微用力，横肉差役顿时疼得魂飞魄散，“咔嚓”一声脆响，脚踝已然脱臼。
“啊——！”凄厉的惨叫响彻巷子。
林凡松开手，横肉差役抱着脚踝在地上打滚，剩下的几个差役吓得脸色煞白，哪里还敢上前。
周围的百姓远远看着，有人认出林凡的衣着虽普通，气度却非凡，隐约猜到了什么，窃窃私语声中带着几分敬畏。
“滚。”林凡吐出一个字。
几个差役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架起横肉差役跑了，连掉在地上的水火棍都忘了捡。
货郎连忙爬起来，对着林凡连连作揖：“多谢恩公，多谢恩公……”
林凡摆了摆手，目光落在满地狼藉的胭脂水粉上，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递过去：“赔你的损失。”
货郎哪里敢接，只是一个劲地作揖。
林凡也不勉强，将银子放在他挑着的空筐里，转身便走，那只陶罐被他随手放在了旁边的墙根下。
走出没几步，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方才那个卖陶罐的精瘦老者，正躲在巷子口探头探脑。
见他望过来，慌忙缩了回去。
林凡嘴角勾起一抹冷峭。
这老者，恐怕也不是什么正经摊主。
他没再回头，径直朝着城西的方向走去。
那里靠近城墙，多是些破旧的宅院，寻常人很少去。
身后的盯梢者似乎被刚才的动静惊到，暂时没敢跟上来，倒让他得了片刻清静。
城墙根下，风里带着尘土的气息。
林凡靠在一块斑驳的城砖上，看似在晒太阳，神念却早已铺开。
以他超凡境巅峰的修为，神念足以覆盖小半个州府，城内的风吹草动，几乎无所遁形。
他“看”到，李通判府里，李茂才正拿着笔墨，面色凝重地写着奏折。
李逸风在一旁来回踱步，时不时急声说着什么。
他“看”到，城主府深处，张谦正坐在书房里，脸色阴沉地听着属下汇报，桌上摆着一张西南州的地图，手指在几个关隘处重重敲击。
他还“看”到，自己府邸上空，那道黑影飞进城主府后，径直落入了书房，与张谦低声交谈了几句。
而他派去跟踪的护卫，此刻正隐在城主府外的一棵老槐树上，气息收敛得与树皮无异。
“兵部……王侍郎……”林凡低声自语，指尖在城砖上轻轻敲击。
张谦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囤积军械，背后定然有兵部撑腰。
可王侍郎一个兵部官员，为何要冒着谋反的风险，支持一个西南州府的城主？
这背后若没有更深的图谋，说出来谁也不信。
难道是……北境的战事？
大宏帝国与北境的蛮族素有摩擦，近年更是冲突不断。
兵部掌管军械，若是有人想借西南州的乱局，牵制朝廷的兵力，让北境的蛮族有机可乘……
林凡眸光一沉。
若真是如此，那此事就不是简单的地方叛乱，而是牵扯到通敌叛国的大案了。
他正思忖间，神念忽然捕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正朝着城墙这边而来。
这气息很淡，却带着一丝阴柔诡谲，与上次刺杀他的影组织黑衣人颇为相似。
来了。
林凡不动声色，依旧靠在城砖上，仿佛浑然不觉。
片刻后，三个穿着黑色劲装的身影出现在巷口，身形鬼魅，脚步轻盈得几乎没有声音。
他们目光扫过四周，最终落在林凡身上，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林县伯，别来无恙。”为首的黑衣人开口，声音嘶哑，像是被砂纸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