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婉握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收紧，话语中竟透着几分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酸意：“陈道友如今神通广大，连慕兰后期神师都能抗衡，我掩月宗这点微末之力，怕是入不了道友的眼。”话出口的瞬间，她便暗自懊恼——这般语气倒像是在置气，与自己长老的身份格格不入。内心更是乱作一团，既好奇陈轩会提出何种要求，又隐隐有些忐忑，连指尖的灵力都泛起了细微的波动。
陈轩并未听出她语气中的异样，只当是对方仍在介怀方才的冒昧，淡然一笑道：“苏道友多虑了。此次漠北一战，我侥幸擒得慕兰圣女、夺得青铜古灯，以此为筹码与九国盟诸多大修做了笔交易——核心便是让黄枫谷重返越国祖地。但单靠黄枫谷一己之力，即便回归也难以立足，我便想到了原越国六宗，更想到了贵派。”
“原来是为了抗衡鬼灵门。”南宫婉心中一惊，随即又松了口气，先前的忐忑竟化作一丝莫名的意兴阑珊，“此事不难。我掩月宗迁徙北凉多年，早已心念故土，若能联合六宗重夺越国，本就是合则两利之事，算不得什么帮忙。道友放心，我这便去与石掌门商议，全力促成此事。”
见她如此轻易便答应，陈轩微微一笑，既点头又轻轻摇头。南宫婉正觉疑惑，就见他抬手指了指悬浮在两人之间的风火栖凤簪，语气郑重起来：“若只是联合抗敌，我何必以极品古宝相赠？我真正的诉求，是希望道友能说服石掌门，同意与黄枫谷合并，整合六宗之力，成立一个全新的宗门。新宗之内，掩月宗可保留独立分支建制，享有灵脉分配、弟子培养的自主权，但对外需以新宗名义行事，重大决策需遵从宗门议会决议。”
“什么？合并宗门！”南宫婉猛地站起身，玉盏在手中险些滑落，声音因震惊而微微发颤，“这绝无可能！我掩月宗传承千年，历代先辈耗费心血才创下如今的基业，岂能就此并入他宗？若是如此，当年倒不如直接归顺合欢宗，反倒省了迁徙之苦！”她周身的太阴灵力骤然暴涨，厅堂内的温度都低了几分——合并宗门对任何一个传承悠久的门派而言，都等同于灭门之辱。
陈轩却依旧神色淡然，抬手虚按释放出一道温和的灵力，将她躁动的气息平复下去：“苏道友稍安勿躁，听我细说。如今天南格局早已不同往日，漠北之战后，九国盟、慕兰草原、突兀部落、鬼灵门残余势力四分天下，再不是单靠一个宗门便能立足的时代。越国六宗如今散居北凉，看似安稳，实则已沦为前线缓冲。”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天际的灵雾，语气沉重起来：“慕兰人虽退，但突兀部落与他们素有勾结，一旦突兀的化神修士决定出手，北凉便是战场。六宗各自为战，就如同一盘散沙，迟早会被各大势力逐个蚕食——要么成为他们的附庸，为其冲锋陷阵损耗精英；要么被夺了灵脉、毁了传承，最终落得个烟消云散的下场。”
“你我皆是元婴修士，最清楚宗门传承的关键在于什么。不是山门多宏伟，而是有没有足够的资源培养后辈，有没有顶尖战力震慑外敌。六宗合并后，我们可集中灵脉、丹方、功法资源，建立‘问道堂’培养核心弟子，组建‘护宗军’抵御外敌。届时别说重返越国，便是将势力扩展到黑煞国、流沙国，也并非难事。若是继续内耗，再过百年，六宗怕是连一个元婴后期修士都培养不出来了！”
陈轩越说越激动，挥手间灵力在半空勾勒出天南势力分布图，六宗所在的北凉区域被三道灵光包围，正是九国盟、慕兰、突兀的势力范围。这番话虽少了些元婴修士的沉稳，却字字珠玑，戳中了掩月宗的要害——这些年迁徙北凉，灵脉不足导致弟子晋升艰难，已有数十年未出元婴修士，再这般下去，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南宫婉怔怔地看着半空的势力图，神色渐渐恍惚，陈轩的话语如同晨钟暮鼓，在她脑海中不断回响。直到陈轩收起灵力，轻声询问她的意见，她才猛地回过神，只觉脸颊滚烫无比。她再也顾不上维持长老的端庄，一把抄起悬浮的风火栖凤簪，周身灵光一闪，竟化作一道白影冲出了揽月殿。
陈轩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指尖法诀一引，将隔音防窥阵收起——南宫婉既收下了古宝，此事便有了七成把握。他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厅堂内，揉了揉鼻尖，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随即又被即将到来的合宗大业冲淡，安心等待起来。
南宫婉一路御剑飞回自己的“邀月小筑”，直到盘膝坐在蒲团上，才发现那支风火栖凤簪正静静躺在自己掌心，赤青色的灵光映得她脸颊发烫。她盯着古宝看了许久，神色变幻不定，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喃喃自语道：“也罢，就当还他黑风岭的救命之恩，从此两不相欠。成与不成，全看师姐的意思；若是不成，这古宝便原封不动归还，也算做个了断。”
话音未落，她已化作一道流光，直奔石钟琴的“望月阁”而去。石钟琴见她如此仓促到访，有些意外，开门时便打趣道：“师妹这待客之道可不周到啊。陈轩如今可是天南炙手可热的人物，连九国盟的太上长老都要对他礼遇三分，你这般匆匆将人晾在殿中，未免太过怠慢了。再说当年他为你扛下魏离辰之事，你总该给些情面才是。”
说话间，石钟琴见南宫婉欲言又止，神色复杂，心中顿时想到了当年那段往事——当年为了让掩月宗在九国盟立足，她曾想撮合南宫婉与合欢宗长老魏离辰结为道侣，为此还与南宫婉闹了许久的别扭。如今看来，当年的决定竟是错得离谱。
石钟琴轻轻叹了口气，拉着南宫婉坐下，语气真诚道：“师妹，当年是师姐糊涂了。我只想着借合欢宗的势力稳固宗门，却忽略了魏离辰的品行，更没顾及你的感受。若不是令狐老祖后来几次提及你与陈轩的旧事，我至今都不知道你当年受了那般大的委屈。这件事是师姐不对，还请你原谅。”
南宫婉猛地抬头，眼中满是诧异——她从未想过石钟琴会主动道歉。当年的委屈涌上心头，眼眶微微泛红，却又很快平复下去。她知道石钟琴也是为了宗门，如今对方主动认错，过往的隔阂便也烟消云散。
石钟琴见她神色松动，心中暗喜，继续道：“如今陈轩主动登门，想来是有要事相商。他与你有旧，又有这般实力，若是能与黄枫谷结盟，对我们重返越国大有裨益。若是他对你有情意，师姐倒是觉得……”
“师姐误会了。”南宫婉连忙打断她，将风火栖凤簪放在桌上，神色凝重起来，“陈轩此次前来，并非为了私事，而是提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提议——他要整合越国六宗，与黄枫谷合并为新的宗门。”
石钟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目光落在那支灵光流转的古宝上，心中已然明白——陈轩为了此事，竟是下了血本。她沉默片刻，指尖敲击着桌面，眼中闪过思索、犹豫，最终化作一丝决绝：“此事关乎宗门存续，需从长计议。你且说说，他还提出了哪些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