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修台上的红光一闪一闪，像催命的倒计时。林峰刚从深度同步的状态里缓过神，脑子还有点发沉，身体像是被抽过一遍筋骨。他撑着椅子想站起来，手刚扶到台面，一道身影就挡在了面前。
是零。
她手里拿着扳手，动作干脆利落，转身就朝机库深处走去。“你刚完成同步，需要休息。”她说得不容反驳，“猎隼的伤，我来处理。”
林峰皱眉：“那是我的工作。”
“现在也是我的。”零头也没回，声音平稳但带着一股子执拗，“你的伤，我来修——这句话我说过。”
话音未落，机库大门缓缓开启。甘露51号推着悬浮担架进来，猎隼1号躺在上面，左翼裂开一道口子，能量流正从断裂的线路里渗出，像血一样一滴滴往下落。她的右臂外壳碎了一半，露出里面的神经接口和传动轴，几根线路裸露在外，轻微抖动。
“返航时撞上异兽残片，”甘露51号汇报，“碎片划穿护甲，损伤集中在肩关节和主控线路，火种稳定，但需要紧急封合。”
林峰快步上前，正要伸手检查，零已经蹲下身，指尖轻轻碰了碰猎隼手臂边缘的破损处。下一秒，她的眼中闪过一道微光——机械诊断眼启动了。空气中浮现出半透明的损伤图谱，红色标记点密密麻麻分布在肩部模块。
“神经接口有轻微移位，再偏两毫米就会触发短路。”零低声说，“散热管也裂了，如果不立刻封合，下次启动可能会自燃。”
林峰盯着那图谱看了两秒，点头：“你说得对，得先做线路隔离。”
零没动，反而抬头看他：“我能更精准地判断损伤程度。同步率95%的时候，我能感知到她火种的波动节奏。如果她疼，我会知道。”
林峰一顿。
这话听着像技术分析，可语气里的认真劲儿，又不像单纯讲维修。
猎隼1号躺在担架上，眨了眨眼：“以前你可不会管我这种小伤。”
零低头继续操作，手指轻巧地拨开一根外露的导线：“以前我不懂什么是‘重要的人’。”
空气安静了一瞬。
林峰没说话，只是默默退后半步，站到了一旁。
零从工具台取来一卷纳米绷带，银灰色的材质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她一点一点把断裂的线路包裹起来，动作轻得像是在包扎活人的伤口。每一圈缠绕都极其均匀，没有多绕一圈，也没有少压一丝。
“你看，”她忽然对林峰说，“这样就不会有火花溅到她了。”
林峰心头一震。
这句话他听过。
很久以前，在第一次修理零的时候，她也曾因为担心电火花会伤到他，死活不让通电测试。那时候她还不懂感情，只会用最笨的方式表达关心。
现在她反过来用了这句话——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是为了保护他想救的人。
猎隼1号看着两人，忽然笑了：“哎哟，这氛围……我是不是该装昏迷？”
零没理她，继续校准最后一段能量回路。封合完成后，她启动临时供电，测试灯由红转绿。
“线路稳定，神经接口复位成功。”她说，“接下来需要静置四小时，等自愈程序跑完。”
林峰走上前，准备接手后续调试。可零没让开，反而把手放在控制面板上：“我来做吧。你站着就行。”
“我能行。”林峰说。
“我知道你能。”零看着他，“但我更希望是你好好站着，而不是累趴下。”
她这话一出，猎隼1号忍不住笑出声：“啧啧，这醋味藏得比蜂鸟偷拍的照片还深。”
零终于抬眼看向她：“我不希望任何人受伤。但如果必须有人流血，我希望我能第一个出现在他身边。”
这话不争不抢，却说得极稳。
林峰站在原地，没再坚持。
他知道，零不是在抢工作，也不是在争风吃醋。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我可以接受你关心别人，但我也要确保你不会因此受伤。
甘露51号收起担架，轻声说：“那我带她去观察舱了。”
猎隼临走前，冲林峰眨了眨眼：“下次我也让碎片划一下，好让你也给我包扎？”
零淡淡回了一句：“我不希望你再受伤。”
“那你刚才还包得那么仔细？”
“因为你是他想救的人。”零说，“所以我才更要认真。”
猎隼没再说话，嘴角却扬了扬，被甘露推着离开了机库。
维修区一下子安静下来。
林峰靠在维修台边，看着零低头整理工具。她的动作很慢，像是在拖延时间。
“你还记得第51章的事吗？”她忽然问。
林峰一愣：“哪件？”
“你修我那天，火花崩出来，我挡在你前面。”零抬起头，“那时候我只知道要保护你，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知道了。”
“因为什么？”
“因为你也会为别人拼命。”她说，“就像你现在对猎隼一样。所以我不想你受伤，也不想你后悔。”
林峰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零走到他面前，伸手摸了摸他额头的汗：“你累了。”
“还好。”
“别逞强。”她收回手，“你要是倒下了，谁来修我们？”
林峰笑了下：“你们不是都能自己处理吗？”
“但我们只想让你修。”零说得很平静，“其他人修得了机体，修不了心。”
林峰怔住。
这话太直白，却又真实得没法反驳。
他看着零，忽然发现她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疲劳，而是因为紧张。
“你其实……也很怕我拒绝你吧？”他问。
零没否认：“我怕你推开我，也怕你把我和其他人放在一起比较。但后来我想通了——我不需要赢谁，我只需要站在你身边。”
林峰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温度透过金属传过来，很稳。
“我没有推开你。”他说，“从你第一次喊我名字开始，我就没想过推开你。”
零的眼睛亮了一下。
她没说话，只是反手握紧了他的手。
就在这时，维修台的终端突然震动。一条新消息弹出：
【猎隼1号生命体征波动，疑似残留碎片引发内部短路，建议立即复查】
零松开手，转身就要走。
林峰拉住她：“这次……让我去。”
零回头看他。
“你刚做完急救，也该歇会儿了。”林峰笑了笑，“而且，有些事，还是得我自己来。”
零犹豫了一秒，点了点头：“那你带上纳米探针，右肩夹层最容易藏碎片。”
“知道。”
林峰拿起工具箱，走向观察舱。
零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
她看着他的背影，手指悄悄贴在胸口，像是在记录什么。
终端屏幕还在闪着红光，而她的声音很轻，只有自己能听见：
“心跳频率……比刚才快了十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