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乡间土路上颠簸前行。
刘一刀为了表忠心，赶车赶得卖力，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赵员外家如何为富不仁，仿佛他才是那个苦大仇深的受害者。
行至一个岔路口，路边有个穿着破旧短褂、鞋拔子脸、看起来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正慢悠悠地赶着几头瘦牛。
刘一刀勒住马车，粗声粗气地喊道：“喂！那放牛的小子！赵富仁赵员外家怎么走？”
那鞋拔子脸少年抬起头，眼神里透着与年龄不符的警惕和精明。
他打量了一下满脸横肉的刘一刀，又瞥了眼简陋的马车，不答反问：“你们找赵员外做什么？”
刘一刀眼睛一瞪：“嘿！你个小兔崽子，问那么多干嘛？让你说你就说！”
这时，马车帘子被掀开一角，江流探出头来。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放牛少年脸上时，心中莫名地“咯噔”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但那股异样感转瞬即逝，归于平静。
他压下那丝莫名的感觉，拦住了正要下车“教训”少年的刘一刀。
江流看着少年，语气平淡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似乎觉得江流不像刘一刀那么凶恶，犹豫了一下，答道：“我叫朱重八。”
“朱重八？”江流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这名字听起来有点……说不出的意味。
朱重八却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们是不是想去抢赵员外？”
他没等江流回答，脸上露出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讥诮，“往常也有不少像你们这样的‘江湖好汉’，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去找赵员外。有本事的，赵员外会赏些银钱打发走；没本事的，哼，我劝你们还是回去吧，员外家养的打手可不少，别把命丢那儿。”
江流听出他话里的嘲讽，问道：“看你这样子，好像很讨厌那些‘江湖义士’？”
朱重八哼了一声，带着少年人的愤懑：“讨厌？我是瞧不起！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嘴上说着为民除害，一到赵员外那高门大院前，被奉为上宾，几杯酒下肚，就称兄道弟起来，哪还有半点侠义心肠！”
江流恍然，原来这少年是把自己也当成那种沽名钓誉之徒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稍好些的粗布衣服男人，骂骂咧咧地从小路那头走过来：“小畜生！每次就你放牛最慢！害得老子还要来找你！赶紧把牛赶回去！耽误了事，看老子不抽死你！”
朱重八浑身一颤，脸上闪过一丝畏惧，低头应了一声“是”，就要赶牛离开。
江流眼神一冷，跳下马车，先拦住朱重八。
然后几步走到那男人面前，沉声问道：“你是赵富仁家的仆从？”
那男人见江流年纪轻轻，衣着普通，态度倨傲：“是又怎样？你是什么东西，也配问老子？”
江流不再废话。
他正好想试试不动用灵气，单凭肉身力量和七伤拳的法门，威力如何，反噬又有多大。
他脚下发力，瞬间欺近对方身前，在男人惊愕的目光中，一拳击出！
正是七伤拳中损心伤肺的招式，但拳头上并未附着一丝灵气。
“嘭！”
一声闷响！
那男人胸口肉眼可见地凹陷下去一块！
他双眼暴突，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随即口鼻耳目中同时渗出鲜血，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气息全无。
江流收拳，静静感受着身体的变化。
一股尖锐的刺痛感从肝脏部位传来，仿佛被针扎了一下，但远不如之前附着灵气使用时那般撕心裂肺。
体内那丝微弱的“大品天仙诀”灵气自发流转，很快便将那点不适抚平。
“果然，”江流心中明了，“不动用灵气，七伤拳的威力大打折扣，但这反噬也在可承受范围内，依靠灵气可以快速修复，适合常规对敌。而附着灵气的七伤拳，则是搏命的杀招。”
这一幕，让在场几人都反应各异。
马车里，张无忌探出小脑袋，看得两眼放光，对江流的崇拜之情简直要溢出来。
刘一刀则吓得一缩脖子，暗自庆幸自己之前投降得快，不然现在躺地上的就是自己了。
而放牛少年朱重八，更是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老大。
他指着地上的尸体，结结巴巴地对江流说：“他……他可是赵员外的家丁！你……你杀了他，可就……可就没法去‘打秋风’了！”
江流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何时说过，我是来打秋风的？”
朱重八愣了片刻，眼睛猛地亮了起来，惊喜道：“那你……你真是来……为民除害的？”
“带路。”江流言简意赅。
朱重八顿时来了精神，用力点头：“好！我带你们去！”
他麻利地牵起牛绳，一边引路，一边忍不住絮叨起来。
他说自己就是赵家的放牛郎，村里人暗地里都喊赵富仁叫“赵扒皮”。
这些年，赵扒皮巧取豪夺，把孤庄村家家户户的田地都兼并了。
逼得大家成了他的佃户，交完租子，连自己都养不活，很多人被迫卖儿卖女。
整个赵家村，他就是土皇帝。
原来的孤庄村，现在也改叫赵家村了。
江流听着，问道：“没人管吗？官府呢？”
朱重八嗤笑一声：“官府？现在这世道，朝廷自己都管不过来！税赋重得像山，当官的只顾着自己捞钱，谁管我们这些小民的死活？”
江流沉默。
看来这个看似安宁的世界，底层也有着不输于废土的残酷。
只是这里的压迫，更多来自于同类建立的秩序。
朱重八越说越激动，挥舞着拳头：“哼！要是哪天我朱重八当了皇帝，一定把田地都分还给百姓！把这些骑在百姓头上的地主老财、贪官污吏，统统吊死！”
旁边的刘一刀听了，忍不住嗤笑起来：“嘿！你这小娃娃，口气倒不小！人家发愿顶天也就是当个宰相大将军，你倒好，张口就要当皇帝！”
朱重八梗着脖子反驳：“都是做梦，怎的还不许人往大了做？”
刘一刀被噎得哑口无言，悻悻地嘟囔了一句：“读书识字就是不一样，歪理一套套的……”
说话间，一行人已进入了赵家村。
时近傍晚，村落里一片死气沉沉。
田间劳作归来的农人，个个面黄肌瘦，眼神呆滞，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向低矮破败的茅草屋，看不到一丝生机。
这景象，这让江流想到了废土世界那些外城的营地的民众。
想到鬣狗帮营地中那些麻木的表情。
朱重八将牛牵到村口一棵大槐树下拴好，指着村子中心那座鹤立鸡群的楼阁说：“那就是赵扒皮的家了。你们……等等我，我马上回来！”
江流疑惑：“你去做什么？”
朱重八却头也不回，撒开腿就往村里跑，只留下一句话：“你们等我就是了！很快！”
张无忌看着朱重八跑远的背影，小声问：“江流哥哥，我们要等他吗？”
江流看着那座在暮色中如同堡垒般的赵家宅院，眼神渐冷。
他不想节外生枝，更不想等。
“你们在这等着，”江流对张无忌和刘一刀吩咐道，“我先过去看看。”
刘一刀连忙表忠心：“大侠您放心去！我一定保护好小公子！”
江流点点头。
张无忌虽然年纪小，但武当根基打得不错，身上已有微薄九阳内力，刘一刀若起了歹心，胜负还未可知。
他跳下马车，身影融入渐浓的暮色，朝着那座灯火初上的赵家宅院潜行而去。